地底轰鸣尚未平息,血肉巨怪的咆哮撕裂长空,仿佛整座磨盘镇都在其怒吼中颤抖。杨逍立于废墟边缘,手中人皮地图燃起幽蓝火焰,那火不似凡焰,竟无声无息地吞噬着空气中的怨气与煞力,连四周飘荡的尸雾都被尽数抽吸而去。
“封印反引术?”陈酿惊呼,“你疯了!这种禁术一旦启动,施术者会成为所有怨魂的吞噬目标!”
“我知道。”杨逍声音平静,眼神却如寒铁淬火,“但这是唯一能短暂压制血肉仙本源的方法。他靠万尸供养成就伪冥境,而我……就用这七罪之钥,把他吃进去的东西,全部还给他。”
话音未落,火焰骤然暴涨,顺着地图纹路蔓延至他手臂,皮肤寸寸龟裂,渗出黑血。那是被污染的精神力逆流,正疯狂冲击他的识海。杨逍咬牙强撑,摄魂镜自动浮现在胸前,镜面剧烈震荡,不断吸收溢散的邪能。
血肉巨怪已冲破枯道人布下的傀儡防线,数具尸体被它随手撕碎,残肢飞溅如雨。它的双臂化作两柄骨镰,横扫而来,直取三人所在。
“躲开!”戏术师大喝,手中粗瓷碗猛然砸地,一圈幻象涟漪扩散而出??刹那间,原本身形庞大的血肉仙竟在视觉上分裂成七个重叠影像,真假难辨。
陈酿趁机跃起,发卡释放出万千光蝶,环绕杨逍周身形成屏障。那些蝶影并非虚幻,而是以自身魂力凝结的“断梦刃”,一旦接触实体便会自爆,专破邪祟护体罡气。
“就是现在!”陈酿嘶声喊道。
杨逍闭目,心神沉入识海深处。那里,一幅由七张人皮拼合而成的星图缓缓旋转,中央一点猩红如心跳般搏动。他知道,那就是血肉仙真正的命门所在??**第七封印**,也是最后的枷锁。
“我不是来夺权的。”他在心中默念,“我是来清算的。”
刹那间,精神力如江河倒灌,顺着星图脉络逆向奔涌,直逼那点猩红。与此同时,外界的人皮地图彻底焚尽,化作一道流光没入杨逍眉心。
轰!
一股无形波动席卷全场,所有行动瞬间停滞。血肉仙发出凄厉惨叫,庞大身躯开始崩解,肌肉一块块剥落,露出内里缠绕的无数人脸??那是这些年被他炼化的亡魂,此刻皆因封印反噬而苏醒,争相撕咬他的本体。
“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掌握七罪之钥?!”血肉仙的声音终于不再浑厚,反而透出几分惊恐与虚弱,“那东西……早已被斋主封存于昆仑墟最底层!”
“你说得对。”杨逍睁开眼,眸中已有血丝蔓延,“但它不是被‘封存’,是被‘遗弃’。因为你们早就忘了初衷??枯骨斋本为镇压阴邪而生,不是为了让人借尸修道、逆天成神!”
他缓缓抬手,摄魂镜调转方向,镜面对准血肉仙。镜中映出的不再是怪物,而是一个瘦弱少年,跪在乱葬岗前焚烧纸钱,口中喃喃:“爹娘……孩儿一定会让你们复活……一定……”
“你也是个可怜人。”杨逍低声说,“可你走错了路。复活死者不是执念,是亵渎。”
“闭嘴!”血肉仙怒吼,试图挣脱束缚,却发现自己的力量正在迅速流失。那些被他吞噬的灵魂一个个从体内钻出,哀嚎着回归地府。他的身体越来越透明,最终只剩下一团扭曲的血核悬浮半空。
“队长,快动手!”戏术师提醒。
杨逍没有犹豫,抽出人骨棍,凝聚全身残余精神力,一棒击向血核。
“砰??”
一声闷响,血核炸裂,漫天血雨洒落。每一滴血液落地即燃,化作赤色符文,组成一道古老封印阵,将整个磨盘镇笼罩其中。
风,忽然停了。
尸骸静止,怨气消散,连天空那轮血日也渐渐褪去颜色。远处山坡上,枯道人收起引魂幡,轻轻吐出一口气。
“结束了?”陈酿喘息着问。
“暂时。”杨逍拄着人骨棍站稳,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强行催动七罪之钥反噬极重,若非他根基深厚,早已神魂俱灭。
他望向远方,眼中仍有警惕:“血肉仙虽除,但幕后之人未现。南泽省公署为何要插手此事?那个民间协会‘恐怖怪谈’究竟扮演什么角色?还有……孙隆背后的操控者,到底是谁?”
戏术师皱眉:“会不会……和郑队长有关?”
“不。”杨逍摇头,“郑明德是清白的。他对孙隆的信任,正是被人利用的关键。对方知道他会愤怒、会失控,所以才选在这个时间点引爆矛盾,让我们自相残杀。”
“那下一步呢?”陈酿问。
“回总部。”杨逍收起摄魂镜,目光冷峻,“先把情报整理上报,同时申请彻查南泽省执法体系内部是否存在渗透。另外……”他顿了顿,看向枯道人,“帮我盯住孙隆。我要确认他是否真的中了‘牵丝傀儡咒’。”
枯道人点头:“放心,我已经在他体内种下追踪蛊,只要有人试图远程操控,立刻就能察觉。”
众人正欲撤离,忽听地下传来微弱震动。紧接着,一块碎石翻滚,一只苍白的手从土中伸出,死死抓住杨逍的裤脚。
是蝴蝶娘。
她只剩半张脸完好,另一侧颅骨裸露,脑浆隐约可见,可那仅存的眼睛却闪烁着诡异光芒。
“别……以为……结束了……”她咯咯笑着,声音如同金属摩擦,“血肉仙……只是祭品……真正的大人……还在等你……去赴约……”
杨逍低头看她,神色不变:“你是谁的耳目?”
“呵呵……你会知道的……当你打开……最后一张人皮的时候……”她说完,头颅猛地爆开,化作一团血雾,瞬间被地面吸收。
现场一片寂静。
良久,陈酿低声道:“队长……我们还要继续吗?”
杨逍望着掌心残留的血迹,缓缓握拳:“当然。既然他们想玩,那就陪到底。”
??
三日后,首都?巡防署总部地下七层。
这里是国家级异能机构的核心指挥室,代号“天枢”。墙壁由特制合金打造,能隔绝一切精神探测与空间窥视。中央圆桌旁坐着七位身穿黑色长袍的老人,他们是“守夜议会”的成员,掌控全国九成以上的超自然事务决策权。
杨逍站在投影屏前,将此次任务全程录像播放完毕,包括审讯送丧观音、地宫激战、血肉仙覆灭以及蝴蝶娘临终警告等关键片段。
“结论?”首席老者开口,声音沙哑如砂纸摩擦。
“第一,枯骨斋已名存实亡,其高层几乎全被血肉仙控制或替换;第二,‘恐怖怪谈协会’确为南泽省公署下属伪装组织,专门用于掩护非法实验与情报渗透;第三……”杨逍顿了顿,“有人在系统内部策应,且职位极高,否则无法精准截获我们的行动计划。”
会议室陷入沉默。
片刻后,一名女议员冷冷道:“你怀疑内鬼?”
“不是怀疑。”杨逍直视对方,“是确定。联合行动的时间、路线、人员配置均为绝密,连分队长级别都无权查阅。可就在行动前十二小时,孙隆突然联系外部号码长达十七分钟,通话地点位于一处废弃信号塔,经技术还原,接收方IP指向省内网核心服务器。”
“荒谬!”另一位议员拍案而起,“你是说我们之中有人通敌?证据呢?”
“目前只有间接线索。”杨逍坦然道,“但我请求成立专项调查组,授权调阅近三个月所有跨区域任务档案,并对南泽省执法队进行心理评估与灵魂扫描。”
“批准。”首席老者突然开口,“由你牵头,代号‘清渊’。期限三十天,若无实质性发现,立即终止。”
“是。”
会议结束,杨逍走出天枢厅,迎面撞上匆匆赶来的郑明德。
“老郑?”杨逍有些意外,“你怎么在这?”
郑明德脸色沉重:“我来递交辞呈。”
“为什么?”
“因为我不能再信任自己。”郑明德苦笑,“这两天我一直在回想和孙隆共事的点点滴滴。他救过我的命,也替我挡过子弹。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居然成了叛徒?我不信……除非亲眼看到证据。”
“那你来得正好。”杨逍递过一份文件,“这是技术部刚还原的通讯记录。你自己看吧。”
郑明德接过文件,目光快速扫过。当看到那段加密语音转译内容时,他浑身一震:
> “亲爱的,孩子病好了吗?药费我已经打过去了。记住,今晚十点,把位置发给我那位‘朋友’,不然……下次化疗恐怕就没这么顺利了。”
下面附有一张照片:医院病房内,一个瘦弱男孩躺在病床上,床头名牌写着“孙浩,12岁,急性髓系白血病”。
“原来如此……”郑明德声音颤抖,“他是被迫的……他是为了儿子……”
“所以我没让他死。”杨逍轻声道,“他现在被关押在镜狱第七层,接受深度净化治疗。只要清除体内的傀儡咒,他还有机会赎罪。”
郑明德抬头看他:“你早就知道了?”
“从你说他断后掩护那次埋伏开始。”杨逍点头,“一个宁愿牺牲自己也要保全战友的人,不会无缘无故背叛。唯一的解释,就是他被抓住了软肋。”
两人并肩走向电梯,途中郑明德忽然问:“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去找最后一个知情人。”杨逍按下一串密码,开启通往特殊监区的通道,“送丧观音虽然死了,但他还有一个徒弟??藏在缅北深山里的‘哭坟童子’。据线报,他曾亲眼见过斋主真容。”
“危险吗?”
“非常。”杨逍笑了笑,“但值得。毕竟……七张人皮地图的最后一块空白,就藏在他脑子里。”
电梯门缓缓关闭,金属壁上映出杨逍冷峻的侧脸。而在他袖中,那枚染血木枷再度微微发热,仿佛感应到了某种遥远的召唤。
昆仑墟的方向。
风暴,还未真正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