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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 谷雨参劫
    谷雨刚过,草北屯的土路上还带着湿气。

    曹大林蹲在自家仓房门口,正用鹿骨针拨弄着几株刚晒干的草药。今年的青榔头市比往年来得早,山里的积雪还没化尽,参芽就该冒头了。

    "哥,你看我编的参兜!"曹晓云蹦跳着过来,手里拎着个细藤编的网兜,"比去年那个密实多了,保准不漏土!"

    曹大林接过网兜对着日头看了看,藤条间确实密得连粒小米都漏不下去。他揉了揉妹妹的脑袋:"手挺巧,赶明儿给你扯块花布做新衣裳。"

    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刘二愣子风风火火闯进来,腰上别着两把药锄,背上还背着个竹篓:"大林!吴爷说老黑山南坡的雪化了,露出片新土,保不齐有好货!"

    曹大林眼睛一亮。上辈子他就听说老黑山南坡出过六品叶,可惜那时候他胆小,没敢往深山里走。

    "准备家伙,明儿一早上山。"他拍了拍刘二愣子的肩膀,"叫上红梅和春桃,她俩眼尖。"

    刘二愣子挤眉弄眼:"哟,现在能一块使唤了?"

    曹大林踹了他一脚:"滚蛋!张翠花也去,正好跟你搭伴儿。"

    第二天天蒙蒙亮,五人就在屯口集合了。柳红梅一身猎装,腰间别着那把祖传的鄂伦春猎刀;赵春桃背着药篓,辫梢上系着曹大林送的红头绳;张翠花穿了件新做的蓝布褂子,羞答答地站在刘二愣子身边。

    "规矩都知道吧?"曹大林环视众人,"找参不语,见参不惊,抬参不慌。"

    老黑山的晨雾像层纱幔,裹得人影绰绰。曹大林打头,手里拿着根白蜡杆,边走边拨开挡路的枝条。南坡的雪化得七七八八,露出下面黑油油的腐殖土,踩上去像踩在棉花上。

    "停。"曹大林突然蹲下身,指着地上一株不起眼的小草,"看这个。"

    众人围上来,只见那草生着六片轮生的叶子,顶端结着几粒红艳艳的小果。

    "四品叶!"刘二愣子惊呼,"少说也得五十年!"

    曹大林却摇摇头,从怀里掏出根红绳系在参茎上:"顶多三十年。五十年往上的芦碗要更密些。"他摸了摸参叶,"先记下位置,回头再来抬。"

    日头爬到正午时,他们已经发现了七八处参窝子,但品相都一般。正打算歇脚吃饭,柳红梅突然指着远处一片背阴的斜坡:"你们看那儿!"

    斜坡上有三棵品字形生长的老柞树,树下隐约可见几株参苗,叶子在阳光下泛着异样的光泽。

    曹大林心头一跳。老辈人说"三树守参",这种地形最容易出好货。他示意众人放轻脚步,自己则像只山猫般悄无声息地摸了过去。

    拨开最后一丛灌木,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屏住了呼吸——五株粗壮的参苗呈梅花状分布,中间那株的芦头已经拱出了土,足有拇指粗!

    "五...五品叶!"刘二愣子结巴了,"还...还组团!"

    曹大林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从腰间取下鹿骨钎。抬参是门精细活,得先顺着参须的走向慢慢清土,不能碰断一根须子。他刚挖了两下,突然觉得不对劲——土太松了,像是被人翻动过。

    "后退!"他猛地拽着柳红梅往后撤。

    几乎同时,一张巨大的绳网从头顶罩下!刘二愣子反应慢半拍,连带着张翠花一起被网了个正着。

    "哈哈哈!"林子里窜出五个彪形大汉,领头的满脸横肉,手里拎着把明晃晃的砍刀,"老子守这窝参半个月了,总算等到替死鬼!"

    曹大林把赵春桃护在身后,眯眼打量来人。这伙人穿的都是劳保服,但脚上的胶鞋却是清一色的军品——是盗采团伙!上辈子他听说过,有些亡命徒专门在深山设陷阱,等采参人找到好参再抢劫。

    "兄弟哪条道上的?"曹大林悄悄给柳红梅使眼色,"要参好说,别伤人。"

    横肉男啐了一口:"少套近乎!把家伙都扔过来,还有干粮!"

    曹大林慢吞吞地解下猎刀,突然一个侧身:"红梅!"

    柳红梅早已张弓搭箭,"嗖"的一声射中横肉男持刀的手腕!几乎同时,曹大林一个箭步冲上前,猎刀直取另一人的咽喉。

    "操!"盗采者没料到这两人如此悍勇,顿时乱作一团。

    刘二愣子趁机从网里挣脱,抄起药锄就砸。张翠花也不含糊,抓起把泥土扬向敌人眼睛。只有赵春桃站在原地没动,手却悄悄摸向药篓。

    横肉男捂着流血的手腕,突然吹了声刺耳的口哨。林子里顿时传来"沙沙"的响动,接着是树枝断裂的脆响——有埋伏!

    "大林!"柳红梅惊呼,"是熊瞎子!"

    一头足有四百斤重的棕熊从灌木后现身,脖子上还套着铁链,显然是被人驯养的"杀手锏"。盗采者们趁机后退,脸上带着狞笑。

    曹大林额头渗出冷汗。猎熊他不在话下,但要同时保护四个同伴...

    "围成圈!"他低吼一声,从腰间解下个皮囊,"春桃,药粉!"

    赵春桃立刻递过一包褐色粉末。曹大林将粉末撒在众人周围,空气中顿时弥漫起刺鼻的气味。那棕熊嗅了嗅,竟迟疑着不敢上前。

    "鄂伦春的'熊惧散'?"横肉男脸色变了,"你们..."

    话没说完,柳红梅又是一箭,正中他大腿!盗采者们见势不妙,转身就逃,连熊都顾不上管了。

    那棕熊失去控制,反而更加危险。它人立而起,张开的血盆大口喷出腥臭的热气,一掌拍断旁边碗口粗的小树。

    "上树!"曹大林推着赵春桃和张翠花往最近的红松跑。

    刘二愣子却抄起药锄:"妈的,跟它拼了!"

    "回来!"曹大林一把没拉住,眼睁睁看着憨货冲向棕熊。

    千钧一发之际,柳红梅突然吹响骨哨——是模仿幼熊遇险的呼救声!棕熊动作一滞,困惑地四处张望。曹大林抓住机会,将剩余的药粉全撒向熊脸。

    "吼——"棕熊被刺激得连连后退,最终转身逃进密林。

    危机解除,五人瘫坐在地上喘粗气。刘二愣子的裤裆湿了一片,张翠花正红着脸给他拧裤腿。曹大林检查了下那几株参苗,脸色突然变得凝重。

    "怎么了?"赵春桃凑过来问。

    "你们看这个。"曹大林拨开参苗旁的泥土,露出几根细铁丝——是捕兽夹的触发机关!

    "这帮畜生!"柳红梅咬牙切齿,"他们不光抢参,还要人命!"

    原来盗采者在这片参窝子周围埋了七八个捕兽夹,专等采参人中招。要不是曹大林眼尖,现在怕是已经有人断腿了。

    "参不要了?"刘二愣子恋恋不舍地看着那几株五品叶。

    曹大林冷笑一声:"要,但不能便宜了那帮杂碎。"他从行囊里取出绳索和木棍,"咱们这样..."

    日头西斜时,横肉男果然带着同伙回来了,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妈的,白蹲半个月..."

    话没说完,走在最前面的同伙突然"嗷"的一声惨叫——他踩中了被曹大林重新布置的捕兽夹!

    "有埋伏!"横肉男刚喊出口,一张绳网从天而降,把他兜头罩住。紧接着,刘二愣子从树上跳下来,一药锄砸在另一人背上。

    曹大林和柳红梅则堵住退路,猎刀和弓箭闪着寒光。赵春桃和张翠花也没闲着,一个撒药粉迷眼睛,一个抡树棍敲膝盖。

    不到十分钟,五个盗采者全被捆成了粽子。曹大林把他们拴在树下,旁边摆着几个触发状态的捕兽夹。

    "等着喂狼吧!"刘二愣子恶狠狠地说。

    曹大林却摇摇头:"送派出所。"他看了眼渐黑的天色,"不过今晚得让他们尝尝山里的蚊子。"

    收拾完盗采者,五人终于能安心采参了。曹大林小心翼翼地清理参须,柳红梅用鹿骨针拨开泥土,赵春桃负责记录每根须子的走向。等到那株五品叶完全出土时,连见多识广的曹大林都倒吸凉气——参体足有小儿臂粗,须子舒展如龙须,在夕阳下泛着淡淡的金光。

    "这...这得百年往上了吧?"刘二愣子结巴得更厉害了。

    "不止。"曹大林轻轻拂去参体上的泥土,"看这芦头纹路,少说一百五十年。"

    回屯的路上,五人轮流捧着那株宝参,脚步轻快得像踩在云上。路过一片白桦林时,曹大林突然停下,从怀里掏出个小布袋。

    "差点忘了。"他倒出几粒参籽,仔细埋在一处背风向阳的土坡上,"来年又是一窝。"

    柳红梅眼睛一亮,也掏出个鹿皮小包:"我这还有些老参籽。"

    赵春桃不甘示弱,从药篓深处摸出个纸包:"去年在鬼见愁采的。"

    就连刘二愣子和张翠花都凑热闹,各自贡献了几粒珍藏的参籽。五个人蹲在土坡前,像种庄稼似的把参籽埋好,还煞有介事地做了记号。

    "等咱们娃长大了,"曹大林拍了拍手上的土,"带他们来收。"

    柳红梅和赵春桃同时红了脸,一个低头整理药篓,一个假装去系鞋带。刘二愣子捅了捅曹大林,小声道:"你这话说的...是跟谁生的娃啊?"

    曹大林笑而不语,目光在两个姑娘之间转了转,突然指向远处:"看!"

    夕阳下,一头母鹿带着幼崽站在山岗上,静静地望着他们。更远处,长白山巅的积雪被晚霞染成金红色,宛如一顶璀璨的王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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