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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1章 七六一
    2021年3月18日

    春天的风,比任何季节都多情。

    它带着一点花粉,一点潮气,轻轻地敲着窗。

    阳光在桌上斑驳成碎金,我坐在窗边,看着茶叶在水里慢慢舒展。

    窗外那棵榆树又抽了新芽,叶片小而嫩。

    风一吹,绿影晃动,仿佛在点头。

    我笑着对它说:“你也在打招呼么?”

    榆树不答,只是继续摇。

    那一瞬间,我忽然觉得它像她。她不爱多说话,只会在风里轻轻笑。

    上午,我接到刘编辑的电话。

    “周磊,《当代散文选》的那篇《风过人间》已经印刷完了,下周要做一个专题访谈,你愿不愿意去录制?”

    我沉默了两秒,“是电视节目吗?”

    “是的,地方台文学频道的。别紧张,不会太正式。”

    我望着窗外的风,心里有些犹豫。

    镜头前的我,总觉得生硬。可她若在,会笑着拍我肩:“怕什么?就当说故事。”

    想到这里,我答应了。

    刘编辑笑得很高兴:“好!你那份平静的劲儿,现在很少有人能写出来。”

    下午,我去了书店。

    那家老书店在宁州的西街口,门面不大,门牌已经褪色。老板娘是个中年女人,戴一副细边眼镜。

    我推门进去,铃声叮当响起。

    “周老师?好久不见。”她笑着迎上来。

    “您还记得我?”

    “当然记得。以前你常跟那位林小姐一块来,还总在这张桌子边喝咖啡。”

    我一愣。那张桌子果然还在,木纹已被岁月磨得发亮。

    她替我擦了擦桌面,说:“那时候你俩总坐这儿,写东西、改稿子,一坐就是一下午。”

    我笑笑:“她总嫌我写得慢。”

    “慢好啊。写快了,哪有味道。”

    我买了几本新出的散文集,准备带回家。

    结账时,老板娘忽然问:“她现在还写吗?”

    我看了她一眼,轻声说:“她啊,去写风了。”

    老板娘愣了愣,随后叹气:“她那人,看着就温柔。”

    我点头:“是。”

    傍晚,我回到家。

    天边是一片浅蓝的云,风从东面吹来,带着一点春泥的味道。

    我泡了一壶茶,打开录音机。

    磁带轻轻转动,传出旧时的声音。那是我们一起录的素材,她的笑声清亮,像水珠落在玻璃上。

    我闭上眼,静静地听。

    她说:“周磊,你写的时候啊,别太用力。风不会拼命吹,它是轻轻地走。”

    我回答:“可有时候,风也能刮得疼。”

    她笑:“那是你心太软。”

    磁带里传来“咔”的一声停顿。

    我睁开眼,发现自己笑着。那笑是苦的,却也温柔。

    夜色渐深。

    我打开电脑,继续写稿。新的篇章名叫《风起有声》。

    我写道:

    “风无形,却最有声。

    它经过树叶,便是沙沙;掠过屋檐,便是叮当。

    它吹过人的心,便是记忆在响。

    那声音,有人听作寂寞,也有人听作安慰。”

    我停笔,想起那年冬天。

    她在病房里靠着枕头,看窗外的风铃,说:“周磊,你觉得风有声音吗?”

    我说:“有啊,你听不到吗?”

    她笑:“我听到的不是风,是你心里的声音。”

    那时我不懂。如今才知道,她早已在教我如何听风。

    夜十点。

    窗外的风大了。

    我站在窗边,看风掀动窗帘,卷起桌上的纸页。

    那页上正好写着:“风动时,她在。”

    我没有去压那纸。

    任它飞起,在空气中打着旋,最终落到地上。

    那一刻,我几乎能看见她的影子,站在风的那一端。

    我轻声说:“知秋,明天我去电视台,能不能给点风?”

    风轻轻掠过我的耳畔,似笑非笑。

    第二天。

    录制现场在宁州广播大楼。

    灯光很亮,主持人是个年轻男人,语气温和。

    “周老师,您的作品里总有‘风’,是特别的偏爱吗?”

    我笑了笑:“不是偏爱,是习惯。风代表着时间,也代表着人。”

    他又问:“那您觉得风能治愈吗?”

    “能。风能把疼吹散,只要你不逃避它。”

    主持人点点头,问最后一个问题:“您现在,还会在文字里写她吗?”

    我沉默了几秒,笑道:“我从没停过。”

    录制结束后,我走出大楼。

    夜风拂面。宁州的街灯一盏接一盏亮着,风从街头吹到街尾,带起一地花香。

    我站在风里,忽然有种被世界拥抱的感觉。

    我想起她说过的话:“风不会为谁停,但它会记得曾经经过谁。”

    我笑了,抬头望天。

    风铃的叮当声似乎在耳边响起——那声音那么轻,却那么清晰。

    我在心里对她说:

    “知秋,风起有声。

    那是你在对我说:还好吧。”

    回到家,我写下: “第352天。

    风不再只是风,它成了回声。

    回声有她的温度,有她的笑。

    风起有声,人心不散。”

    我放下笔,关灯。

    窗外的风依旧在吹,带着春夜的香气。

    我靠在床头,闭上眼。

    风轻轻掠过我的脸,那触感,像她的手。

    “有些人走后,风替他们活着。

    所以每一阵风,都是一次相逢。”

    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