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晏相公,你可不要诽谤我啊!”
“什么叫趁火打劫?”
“我只是把超出刘从德财富认知的钱,转移出来服务大宋的劳苦大众罢了。”
“总比被他藏在地窖里发黑发臭要强上许多倍。”
晏殊指了指宋煊,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种事他当然也是乐于见到的。
刘家这些年,可是贪墨了不少钱。
天天都说张耆才是刘娥执政后最有钱的臣子,可张家大多是不动产。
哪像刘家这什么都想要掺和一脚。
什么钱都想要。
而且什么钱他都敢要!
可以说,刘家藏在地窖里的钱。
比当今官家的内库藏钱都要多上不知几倍。
宋煊哼笑一声
“再说了,难不成我这个知县不搞有钱人的钱,还要去搞那群没钱的人钱。”
“就算把他们榨干了,也掏不出来钱的,何必呢?”
范仲淹倒是认同宋煊的话。
跟有钱人要钱,跟没钱人要力。
如此方能把河堤之事更好的修筑完成。
否则两方调个,那就是把他们全都往反的道路上逼。
晏殊端起茶杯道“所以你就是想要坑刘从德一把?”
“一把?”
宋煊端起茶杯笑道
“以刘家的家底,我坑他一把如何能够啊?”
晏殊也是嘴角带笑
“你需要我怎么配合?”
“在发大水之前先让刘家把钱退回来,这就行了。”
“行,我试试。”
晏殊也就没多说什么,而是开始喝茶,他十分期待宋煊的表现。
到底是怎么把钱从刘家这个貔貅口袋里掏出来的。
但是范仲淹还是十分的忧心。
主要是皇太后罩着刘家,如何能让宋煊这般欺辱他?
“对了,晏相公,你久在京师,知道的肯定比我们师徒二人要多上许多,我想问一件私人的事。”
晏殊连连点头“你问吧,就算是我在应天府为官,京师的事我也大多数都是有所耳闻的。”
“宰相王相公的身体如何?”
“倒是不错,就是一直没有孕育子嗣,怎么你还有那种手段?”
晏殊身体下意识的坐直了,望向宋煊。
毕竟他可是亲眼瞧过宋煊所谓的“手术”。
至少没有让通判顾子墨当场立死!
这便是人家的本事。
现在宋煊要说他有手段能帮助人生孩子这事,晏殊也是相信的。
“啊,什么手段?”
宋煊眉头一挑
“我就是单纯关心他的身体状况,能不能扛住大娘娘的针对。”
“那应该没什么问题。”
晏殊颇为狐疑的望着宋煊。
他下意识的就觉得宋煊不单单是要趁火打劫瞒天过海之类的,甚至还会来一出祸水东引!
相比于他这个头太铁的师父范仲淹,晏殊觉得宋煊可是太懂得从中拱火还能确保这把火不会烧到自身了。
这也是一种本事!
“王相公如今也是焦头烂额,被大娘娘气的够呛。”
范仲淹能感觉出来王曾语气里的愤怒之色。
他觉得宰相吕夷简并没有完全与王曾一条心遏制大娘娘的意思。
反倒是时不时的为大娘娘说话。
“无妨。”
宋煊随意的摆摆手
“反正大家都处在那个高位上,风光无限之下,必然也会有别人无法理解的事情。”
“谁又会跟谁一条心呢?”
“大家都是从科举场上滚过来的,谁又愿意甘当绿叶呢?”
晏殊也明白吕夷简是想要取代王曾的,别看吕夷简如今表面上是遵从王曾。
但实际上,晏殊相信王曾也看出来了,可是他处于那个位置上,也不在乎。
范仲淹叹了口气“官场当真是,不说了。”
他也不希望让宋煊过多的失望,尤其是在自己的学生面前抱怨,这不符合常理。
“对了,张方平一直都没有回来吗?”
宋煊稍微思索了一会
“他下值若是天气好的话,是要出去赴宴的,看看谁能招他为女婿,如此也算是解决了他的终身大事。”
听着宋煊的话,范仲淹也是理解。
自从自己搬来东京后,自家岳父那也是先对宋煊感兴趣,没有如意。
又从他这里打探张方平的情况,毕竟十九岁的探花当真是不多见。
没必要像宋煊那样与武将结亲,平白便宜了外人。
你这个当老师说的话,张方平肯定是要听的。
范仲淹实在是不想听他岳父的话,东京城这里的官员,对于进士的追求,近乎病态了。
当然,这也是从侧面证明了,进士在大宋是多么的吃香。
否则这群京师的权贵们,也不会如此低姿态的去“招纳”一个进士女婿。
总之,只要是结亲了,那就是赚到了理念,在大宋连乡下老太太都知道!
足可以见识此事有多么疯狂。
范仲淹也没少听他岳父说宋煊可惜了,非要与武将集团结亲,间接影响到了张方平。
“想来张方平与你,倒是让我印象深刻的学子。”
范仲淹无不感慨的道“当年他考了第一,你考了第三,如今你考了状元,他考了探花。”
“哈哈哈。”
一说到这里,晏殊当即就止不住的大笑起来。
当年他在卧龙桥上,瞧见两个学子在那里钓鱼好不快活。
未曾想到是两块璞玉!
尽管因为此事让宋煊有了一句之师的美誉,但是晏殊更加高兴,发掘人才本就是他的政绩。
事实证明二人并没有让他失望。
就在说话间,张方平从外面走了进来,他定睛一瞧,连忙上前行礼。
“今日回来的挺早啊!”
张方平点点头“今日去的是慕容惟素家里,我发现他家里人并不是很和,故而早早回来。”
大宋开国名将慕容延钊备受赵匡胤重用,但是死的早,被追封为河南王。
晏殊也是点点头,如今慕容惟素只是殿内承制,而且从他爹那辈起,就家无余财,连棺材都是皇帝给赏赐的。
他爹那可是轻财好施。
母亲留在京师生活困难,妻子在西安更是贫苦,还是真宗皇帝怜悯,特意再给赏赐一个官职,让他多领俸禄,供养老母亲和妻子。
如今家族分散,有贫苦的当然也有富有的。
宋煊点点头“看样子你不是很满意。”
“十二哥,我不知道怎么说。”
张方平甚至都有些气愤
“他女儿都瘦的跟竹竿似的了,拿出来招待我的酒肉,我发现他女儿竟然咽口水,这让我如何能吃得下?”
“他连自己的女儿都不心疼,怎么可能会心疼我这个女婿,更让我心里堵的很。”
张方平虽然家贫,但是他的父母没有亏待他。
他也是积极备战科举考试,丝毫不敢懈怠。
他遇到宋煊之前,也是跟慕容家的女儿差不多,干干巴巴的瘦弱小子。
尤其是半大的岁数,正是吃垮老子的时候,吃点东西总觉得肚子里总是没食。
这种情况在张方平遇到宋煊之后,才改变了好多,总算是有点人样子了。
今日所见,又让张方平会想起以往自己的心酸之事。
他其实不理解,为什么当父母的不能对自己的儿女好一些,还要利用他们去为自己牟利。
“慕容家也是没落了。”晏殊却是摇摇头,
“这算什么?”
宋煊给张方平倒了杯茶
“东京城上卖儿女的人可不在少数,不说吃不上饭,赌徒或者盼望着儿女卖身能够日子好过一点的也大有人在。”
“等你将来外放当了知县,怕是会遇到更多这种事。”
张方平始终觉得父母是会爱孩子的,但是他瞧着宋煊倒茶,一想到十二哥的遭遇,这种说法也就不成立了。
在张方平看来,或许是宋煊他表现的实在不像是没有被父母爱的孩子,所以才会下意识的忽略他的遭遇。
范仲淹自从知道他父亲是继父后,心里也是十分的难过。
再加上朱家堂兄弟们都不认他,觉得他是外姓人。
等他回到老范家后,老范家同样不接纳他,认为他是来争夺财产的。
范仲淹这才把家安在了职田所在地宁陵县。
“罢了,十二哥,家里还有饭吗?”
张方平把茶杯里的水一饮而尽“我真是没怎么吃饭。”
“应该还有些剩饭,你对付一口吧,晚上别吃太多,明日多吃些早饭。”
“好。”
张方平再次对着范仲淹等人行礼后,便直接去厨房找吃的了。
晏殊二人也没过多停留,自是回去了。
宋煊则是去洗了澡,进了房间。
曹清摇早就梳洗过了,她身着清凉的里衣,手里拿着团扇,两个侍女也帮忙给扇扇子。
“官人。”曹清摇示意两个侍女下去,把门关上。
宋煊也只是穿个大裤衩子,他躺在竹椅上,瞧着一旁的夫人自是伸出手去。
曹清摇哎呀一声“刚洗的澡,一会又该出汗了。”
宋煊倒是没有停手,两根手指夹着又松开,惹得曹清摇一阵娇嗔。
她当然明白两个人之间的小默契。
竹椅嘎吱嘎吱的响了许久,才彻底停歇下来。
曹清摇脸色通红,更是香汗淋漓。
二人各自冷静了一会,曹清摇才开口道
“官人,我家里是不是出现财物问题了?”
“嗯。”
宋煊点点头“你回家去吃饭,曹旭那小子连吃个肉都要大喜一阵,可不是出现财务问题了。”
“那可怎么办啊?”
曹清摇慵懒的躺在竹椅上,弯弯的眉头有些蹙起
“咱们两个钱也够用了,难道我的那些嫁妆就堆在房间里不用,任由我家里人吃糠咽菜吗?”
“确实是有些说不过去。”
宋煊觉得自己在老家的女儿将来出嫁,可是要破费不少。
大宋怎么就流行厚嫁之风呢?
尤其是不少进士都一穷二白,就有宰相耗尽家财去嫁女儿。
自家老丈人穷的都借高利贷办婚礼了。
在东京城放高利的人,可是一丁点都不怕收不回来帐。
宋煊觉得自家老丈人说不准,是拿着家里的房子抵押借款的。
到时候香水的生意给自家老丈人一成,就当做是商铺的背景吧。
反正在东京城想要把买卖做大,根本就不可能没背景。
同时,权力寻租搞钱,在大宋也是极为正常的事。
“若是我把一部分嫁妆给我母亲用,我爹他们肯定不会同意的。”
“不着急,就算还不上,难不成放高利贷的还敢到曹侍中家里闹事?”
“高利贷?”
曹清摇一下子就清醒了许多“不能吧!”
宋煊感觉自己说吐喽嘴了,也是哈哈大笑
“就算是真的,会发生这种事吗?”
“肯定不会!”
曹清摇极其肯定的回答。
她见宋煊没有否认辩驳,便放下心来了。
朝廷当中的风波确实是波及不到一个开封县知县头上。
但是出差回来的开封府尹陈尧佐得知宋煊一个小小的知县,竟然公然逮捕了自己的佐官秦应通判。
而且是当着众人的面,在开封府尹把他公然抓捕,一路招摇过市到开封县监牢当中去。
这口气,陈尧佐作为开封府府尹,当真是咽不下去。
简直是倒反天罡!
别管秦应他有没有错。
宋煊如此行径,便是以下犯上,故意针对自己。
陈尧佐在勘查的路上就得帮刘从德掩盖一些过错,可谓是费心费力。
奈何刘从德做的实在是过分,想掩盖都掩盖不了多少。
今日在朝廷上吵了一通,还没休息,到了府衙又听到如此之事。
幸亏有人帮忙压着这件事没有判决。
要不然等陈尧佐出差回来,他想要见秦应,秦应也早就到了发配到路上。
“穆修竟然敢半路跑回来!”
陈尧佐知道全都是穆修的缘故,若是他老老实实认罚,也不会出现这种事。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陈尧佐是必须要保证秦应无罪,甚至要给他翻案,否则会牵连自己的。
“钱通判。”
陈尧佐压抑着自己的愤怒“宋煊他一个小小的七品知县,有什么权力抓走开封府通判秦应?”
“回陈府尹的话,此乃大娘娘与官家共同的诏令,张相公亲至促成了此事。”
“放屁。”
陈尧佐也不是秦应一个心腹,他指着钱延年道
“宋煊他带走人的时候,可是出具了大娘娘与官家的诏令?”
“忘了。”
钱延年两手一摊,反正陈尧佐拿他也没辙。
秦应诬告穆修这件事,已然是板上钉钉。
就算你想要翻案,可是人证物证以及供词全都在,这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啪。
陈尧佐气的重重的拍了下桌子“你。”
“此事乃是张相公作保,若是陈府尹觉得这期间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可以去寻张相公辩论个明白。”
钱延年可不觉得陈尧佐出了如此大的事,还能稳稳的坐在这个位置上。
多少人都盯着他呢?
陈尧佐已经六十多岁了,他连日的劳累,再加上怒气上涌,当即感觉有些头晕目眩。
于是瘫软在椅子上。
“来人,快叫郎中来了!”
钱延年虽然言语当中没有让陈尧佐舒服,但还是连忙上前询问
“陈府尹是不是连日劳累,该歇一歇了!”
众人七手八脚的把陈尧佐抬到后堂去休息。
陈尧佐躺在床榻上,他觉得自己是被宋煊给抓住机会反击一波了。
因为自家弟弟在殿试上算计宋煊的事,虽然在大娘娘的干预下,最终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都没有查出来。
但是明眼人都晓得,定然是陈尧咨搞的事。
宋煊他怎么可能不会寻机报复回来?
毕竟差一点,就让宋煊无法考试,也坏了他连中三元的成就。
谁知道下一年的考生当中,会冒出什么样的强者来!
“爹。”
陈象古如今没有什么官职,第一个赶来照顾。
“你怎么样了?”
“陈府尹是在外连日劳累,没有得到休息,这才导致有些眩晕,还望陈府尹能够保重身体。”
钱通判在一旁复述着郎中的话。
陈尧佐挥挥手“有劳钱通判了,我想与我儿子单独说些话。”
钱延年就带着一帮官员退下了,留给他们夫子俩空间。
“爹。”
陈象古连忙开口道“莫不如回家多休息几日,您连日劳累。”
“不碍事,主要是因为别的事。”
陈尧佐脸上带着怒气道
“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三叔父也不知道与我提前说一声,以至于让我如此措手不及。”
“什么事?”
陈象古问完之后又开口道“是宋煊公然从开封府衙抓走秦通判关进开封县大牢之事吗?”
“你也知道此事?”
陈尧佐眼里露出不可置信之色。
没想到自己的亲儿子也会瞒着自己。
“爹,这有什么奇怪的?”
“此事可是在东京城传遍了!”
“只不过如今又有浴室挖心的案子,才把这件事的风头给盖过去了。”
陈象古瞧着自己老爹这幅模样
“我以为您早就知道,而且还胸有城府的知道要怎么反制,我就没在饭桌上说。”
听着儿子越来越小的声音,陈尧佐两眼发黑。
他前天夜里才回来的,洗漱一二就睡着了。
昨日一整天都在皇城里议论事情,不断的斡旋,为刘从德找理由,非常费脑子,更是累的很。
待到晚上回去又是好好休息,今日才打起精神来府衙上值。
结果就遭遇了如此令他眼前一黑,险些晕倒的事。
而且满东京城的人都知道,偏偏自己这个被“牵连者”不知道。
“你不知道我去外面巡查了?”
“知道是知道,我以为您该知道的。”
听着儿子的回答,这下子陈尧佐当真是两眼一抹黑,被气晕了过去。
陈象古大叫着,让人赶紧再把郎中请回来。
钱延年等人也惊了。
钱延年生怕陈尧佐死在岗位上,连忙去请大夫,而且还向上汇报,最好能够请个御医来。
同时也表明依照陈尧佐目前的情况,怕是不适合待在开封府尹这个繁忙的岗位上了。
“等等。”
躺在床上的陈尧佐支起身子
“本官就是觉得天气太热了,还需要解暑,不必请御医。”
“陈府尹,莫要拿着自己的身体健康为代价啊。”
钱延年连忙开口劝了一句,众人也跟着劝。
陈尧佐当然知道钱延年的小心思,他自是冷冷的拒绝了属下的提议。
要是真把御医找来,那更是给别人落了口实。
陈尧佐这么大岁数之所以还要拼着命干,就是想要奔着宰相的位置去做的。
所以他不愿意放弃。
众人也没有多言语,陈尧佐交代儿子去把你三叔父喊来。
当陈尧咨来了之后,陈尧佐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秦应的事你知道不知道?”
“我知道。”
“你知道为什么不与我说。”
陈尧咨也是极为委屈
“我以为二哥你是知晓此事的,况且这两日你回家就早早休息了,过于劳累,我还想着等你方便的时候,在与你详谈。”
“罢了。”
陈尧佐摆摆手,毕竟秦应那也算是上是陈尧咨的左膀右臂,出了事,他也是不愿意见到的。
“秦应可是找你商议了?”
“他被抓之前,还找我来着,我安慰他事情不会如此恶化,谁承想他回去就被抓起来了。”
陈尧咨也是一脸愤恨的道
“偏偏被宋煊抓到了开封县衙,我想要去打探消息都不成。”
“吕相爷对于这件事怎么说的?”
陈尧咨冷静下来“只是给压下来了,听吕相爷的意思,不好翻案。”
“哎。”
陈尧咨看着二哥“都怪宋煊。”
“怪他什么?”陈尧佐瞪着三弟
“怪他反击?”
“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你打人家一拳,他不会还你一脚的?”
“你也是有在外地为官的经验,在东京城又主持过开封府,如何能说出这种胡话来?”
“我看你是在翰林学士这个位置上待的脑子都变傻了。”
陈尧佐指着自己的弟弟道
“若是你当年在殿试当中被人使了手脚,怕不是要立即拿起弓箭把人射死啊?”
“怎么到了自己身上,就觉得是理所当然,你这些年到底是经历了什么,谁给你的自信!”
“最让我担忧的是,宋煊他竟然能够忍下来,而且考试并没有受到影响,反倒成就了他。”
“今后天下举子到了殿试那一步,谁不会以宋煊为榜样?”
“此子虽然年轻,但城府颇深,直接趁着我不在的空档,给我上了个极大的眼药,影响我前进的仕途!”
陈尧咨张了张嘴,最终也只是轻声道
“我那不是为了给你找回面子吗?”
听着弟弟的话,陈尧佐确实没有话说。
这件事是因为他抢女婿引起来的风波,但是没想到会恶化到今日这个地步。
“罢了,无论如何都只能前进,不能后退。”
陈尧佐想了想“你我兄弟唯有爬到宰辅之位,才能让宋煊今后投鼠忌器。”
“让他投鼠忌器?”
陈尧咨觉得二哥有些过于怯懦怕事了。
依照宋煊如今与刘家对峙起来的事,怕是先一步被大娘娘给摁死。
“二哥,还有一件事,我突然想起来了。”
陈尧咨又把宋煊强行收缴欠款,打了刘从德一顿,逼得刘从德去缴纳税款之事。
“当真?”
“当真。”
得到肯定的回答,陈尧佐一时间有些无法相信。
刘从德那么一个仗势欺人之人,如何能被宋煊揍一顿就乖乖把刘楼的欠款给还上呢?
“这不正常。”
“是啊,我也觉得不正常,但是就是如此传扬的。”
“这里面必然是有着我们不知道的真相。”
陈尧佐站起身来走了两步,他也没想明白。
“二哥,我们听从吕相爷的安排,让郭家、赵家、刘家先上,我们等宋煊出错在从官面上给他致命一击。”
“可是现在刘家公然在宋煊面前俯首,我们反倒被宋煊先针对了一把。”
“郭家、赵家可一直都在隐身,丝毫没有任何反应。”
陈尧佐是了解八大王赵元俨的,他可是在府中装孙子呢,生怕惹事。
估摸赵允迪一直都被关在家里,也不让他出来惹事。
郭家没有贸然行动,兴许是没有合适的机会。
就宋煊收缴欠款这件事,陈尧佐就不相信,不会触碰到郭家的利益!
他们兄弟百思不得其解郭家没有动手的缘故。
其实郭家是主要看在张方平的面子上,次要是看在曹家的面子上。
毕竟一个曹利用,一个已经沦落为看管御酒的石家。
从来没有武将家族能够与连中三元的状元郎,和连中三尾的进士结亲。
他们家族显而易见的会继续崛起的。
如今张方平那也是探花郎,郭家也是愿意与他结亲的。
至于贵为皇后女儿的诉求,那也是先往旁边放一放。
再一个,在郭家的视角里,宋煊他怎么可能会得罪皇后呢?
此事定然是受到了外人的干扰,才会如此。
“罢了,不去想了。”
陈尧佐还是很快就冷静下来
“既然吕相爷已经说了,那老夫还是要亲自去问一问秦应方能做好判断。”
“那宋煊能允许吗?”
“他比你有分寸的多。”
陈尧佐的话让陈尧咨翻了个白眼。
但并未反驳,谁让他是自己唯一在世的二哥呢。
陈尧佐确实对宋煊的危险程度直线上升,他觉得宋煊年纪轻轻就取得如此成就,换旁人早就该飘起来。
享受雪月风花了!
谁承想他就老老实实成亲,也不去外面瞎胡搞。
东京城的青楼可是没少呼吁让宋状元前去捧场,且放出风声根本就无需花钱。
结果他得了状元后,根本就没有在东京城过多停留,反倒是直接回了老家准备婚事。
再一回来更是举办了盛大的婚礼,然后就上任为官。
为官之后兢兢业业的,干出来第一件事就是收缴欠款,还要为手下谋福利,建立私塾。
就算下了值,那也是回家与他夫人恩爱,并没有来逛一逛东京城繁华的夜。
此举着实让那些青楼之人摸不着头脑。
难不成曹侍中的女儿当真是国色天香。
引得宋状元根本就不去招惹其余女人。
殊不知东京城的青楼女子,就算是花魁对宋煊也并没有太大的吸引力。
她们的身材都是符合当代士大夫们的审美的,不说扬州瘦马那种,要啥没啥,但也差不多。
天天说东吴萝莉控,其实宋朝士大夫们的审美也差不多是这样。
连童颜**的这种女子都不会在青楼出现,只能早早转行当“奶妈”!
反正在大宋,奶妈还是挺有市场的。
通过此事,陈尧佐觉得宋煊这个对手,是值得重视的。
“你想想法子,找人去吹捧一下宋煊,然后最好让他短时间内查清楚挖心案,免得人心浮躁,人人惧怕。”
听着陈尧佐的话,陈尧咨面露不解
“我还要找人夸他?”
“夸,必须要吹捧他,把他架的高高的。”
陈尧佐认为宋煊既然有能力,那就捧杀他,总会骄傲自大,自己露出更多的马脚来。
年轻人哪能防得住这种招数?
他宋煊如此兢兢业业的为官,所图的不就是一个“名声”吗?
咱们出面出人夸他,就等着他做错事,反噬过去。
“那我明白了。”
陈尧咨又与二哥商议了一下细节,他才走出去。
陈尧佐则是准备再休息一会,养养精神,再去与宋煊对峙,顺便问一问秦应到底往外吐漏了多少。
此时的宋煊正在带着人往街上游走,他手里捏着猪里脊肉烧饼,身边围着一群衙役,一人一个。
反正都是大官人请客。
这帮衙役从来没见过如此豪气的上官!
每次出门巡逻,都愿意争相跟着宋煊。
班峰给宋煊介绍着那里是挑筋胡同,也就是赐乐业人。
“胡人,赐乐业人?”
宋煊眯了眯眼睛开口道“过去瞧瞧。”
“好叫大官人知晓,他们是沿着丝绸之路来的,很是善于经商。”
“大概有七十余户来到咱们开封县,然后给真宗皇帝进贡西洋布请求能够在此经商定居。”
“真宗皇帝不仅允许他们定居经商,还给他们赐了汉姓。”
然后宋煊就瞧见了一群带着小蓝帽子的人,那赐乐业是不是以色列?
这些人见官府的人来了,连忙上前,开始掏钱进行行贿意图搞好关系。
宋煊在这,这帮衙役直接呵斥你们想要做什么?
他听过一句话,反正你别问他们为什么四处流浪!
你看他们可怜在路边快要饿死了,自己手里拿着一个馒头路过,见他们可怜,给了他们半个。
他们吃光了这半个面包,会感恩吗?
显然不会,而是记恨你只给了他半个馒头,让他吃个半饱。
然后他会暗暗发誓,等他吃饱了,就会报复你。
在他眼里,让自己吃不饱饭的原因是你造成的。
若是你把整个馒头都给他,他们吃饱了会感激你吗?
那更不会。
因为这是上帝安排的,跟你无关。
这种人就不能给它们好脸,得经常拿鞭子抽它们,它们才知道害怕。
“别让他们靠近我,熏得慌,影响兄弟们吃猪肉烧饼的心情。”
宋煊一开口,衙役当即上前阻拦他们呵斥起来。
胡人在东京城的地位本就不高。
这是在大唐时期就定下来的规则。
班峰是见宋煊疑惑,所以才带来这里瞧一眼。
这群人经常在羊圈待着,确实味道较为浓重。
他们听着宋煊的话,脸上不敢露出愤怒之色。
宋煊瞥了一眼那个教堂
“谁允许他们私自搭建房屋的?”
随着宋煊指过去,班峰也瞧见了那个异域风格的建筑。
“回大官人,我这就让他们把那间房子拆除。”
班峰对宋煊越发恭敬起来,有些话用不着说的太明白。
宋煊也不接茬“告诉兄弟们,就算是接受乞丐的孝敬,也不许接受这帮人的孝敬,这些胡人没这个资格孝敬。除非是你从他们手里抢来的。”
“明白。”
班峰连忙应声,准备亲自监督他们拆除违建之事。
宋煊则是带着其余人继续溜达。
“大官人,前面就是到了瓦子了,要不要去看李七圣的表演?”
“惊奇的很。”
张都头顶替了班峰的位置,也是开始给宋煊介绍起来了。
“改天再去吧。”
宋煊啐了一口“今天看见这群胡人,当真是倒胃口。”
张都头明白大官人话里的意思。
他不喜欢这群挑筋教的人,今后必须要叫兄弟们去好好关照这群人。
毕竟大家都想要进步,如何取得上官的欢心,那更是一门巨大的学问。
待到溜达了一会,众人返回县衙。
齐乐成连忙迎了上来“大官人,开封府尹在厅内等待,他已经先去牢房见了秦应了。”
宋煊点点头,自己不在县衙,没有人敢拦着他实在是正常。
况且那也是正常的上官巡查,谁敢阻拦?
齐乐成连忙把狱卒喊来,让他复述他们之间谈话的内容。
宋煊听着复述,就是陈尧佐担心会牵连到自己。
秦应则是很是光明磊落的说这件事他全都是自己扛了,没有往外说什么。
陈尧佐当即说这要给你脱罪,必然不会流放岭南之类的。
秦应则是趁势提出他宁可官不做了,也要去应天书院教书的事。
他本就是因为理念与穆修起了冲突,这才有了这种栽赃陷害之事。
穆修要去应天书院教书,将来会培养出更多认同穆修理念的进士出来,这是秦应不想见到的。
陈尧佐也是叹了口气,他知道每个人的人生追求大不相同。
所以也就答应下来,他会尽力办成此事。
若是官都不当了,还谈什么发配岭南啊。
直接革职,将来也很难在进入官场了。
陈尧佐心中已经有了主意,就把这件事往穆修离经叛道上面去说,争取给秦应弄成“儒学”之争,兴许能够扳回一城。
宋煊听完狱卒的复述“可是听全乎了?”
“回大官人的话,除了耳语的,小人一字不漏都说出来了。”
“不错。”
宋煊对着齐乐成道“你带着他去户房支取两贯赏钱,记忆力好,自然有奖赏。”
狱卒一听这话,当即大喜,他着实是没想到还能有赏钱拿。
“多谢大官人,多谢大官人。”
“本官向来欣赏有各种本事的人在身上。”
宋煊倒是叹了口气
“当时进行全县衙技能大比拼的时候,倒是本官思想狭隘了,觉得你们没有一个记性好的,如今看来,是本官错了。”
狱卒嘿嘿笑着,连说大官人没错。
“行,今后你们谁有本事就尽管使出来。”
宋煊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赏钱还是蛮充足的。”
“是。”
宋煊在这里激励完手下这才慢悠悠的往里面去。
齐乐成则是带着高兴的一步蹦两步的狱卒去了户房领赏钱。
钱甘三眼里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但是又齐乐成在,他觉得定然不会胡来。
反正账目最终都是要送给大官人去瞧的,于是痛快给钱,让他签字。
开封府尹陈尧佐坐在大厅内,一旁的周县丞以及郑主簿陪座。
二人小心翼翼的回着话。
毕竟按照以往的经验。
像陈尧佐这个级别,根本就不会坐下来与他们进行交谈的。
“这么说宋知县干的蛮好的?”
“是是是,我等皆是佩服宋知县的手段。”
周县丞连忙继续附和,他经历的知县不少,但是让他头疼害怕的,宋煊还是头一个。
他也知道陈尧佐与宋煊之间的恩怨。
今日前来,怕是没安好心。
可惜宋大官人处于下风,没法在自己的地盘上摆出一个鸿门宴来。
“不知道陈府尹来了,下官有失远迎。”
宋煊站在门口笑呵呵的行了礼,这才慢慢悠悠的走过来“陈府尹可是吃了?”
“倒是不饿。”
陈尧佐再次打量着宋煊,发现他穿上官服后,当真是气质变得更加与众不同了。
可惜被曹利用抢了先。
不过再想那些已经没有什么用处。
大家的矛盾已经到了无法回头的地步。
陈尧佐见宋煊坐下来
“本官倒是未曾想到宋知县还亲自去巡街,倒是取代了那些衙役以及巡检司的人,让他们无所事事。”
“若不是因为黄河工程款项被吞,导致黄河水又要淹没东京城的谣言一直传个不停。”
宋煊给自己倒着茶水道“本知县也用不着亲自去巡街啊!”
陈尧佐听着宋煊话里的内涵意思,他也是爽朗一笑
“这谣言可是传的越来越离谱了。”
“我还听闻出现了喝人血吃人心的案件,不知道在街上巡游如此之久,宋知县可曾听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