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
王羽丰非常肯定的道
“姐夫,我们必须要降价,而且降的比东京城粮行都要低。”
“咱们大量粮食低价卖出去,他们想卖都没机会,全都砸在手里。”
“若是咱们不狠下心来,到时候他们卖的价格过低,咱们可就全都砸在手里了。”
王羽丰的话,让刘从德脸上的神色阴晴不定。
他虽然憎恨这帮奸诈的商人不讲诚信,上一次见面还信誓旦旦的保证绝不能降价呢。
现在不光是要降价,还打算偷着往外卖,让自己给他殿后。
这种行为过于可耻。
“我不甘心。”
刘从德嘴里吐出四个字来
“大不了我去找大娘娘,让她下令收购咱们的粮食。”
“姐夫,我认为此事不妥。”
“怎么不妥了?”
刘从德也觉得宋煊说的对,大不了有朝廷兜底,他肯定赔不了。
王羽丰连连摇头
“这粮食的价格都降下来了,咱们还要去找大娘娘消耗情分,朝廷那些臣子能够答应给几个子?”
“他们定然会全力压价,反倒是不如直接降价卖给百姓来的爽快。”
“到时候咱们既消耗了大娘娘的恩情,又没占到多少便宜,此事做的不划算。”
王羽丰是认为朝廷没有颁布开仓放粮的政策前,若是己方给朝廷捐赠粮食,兴许能够让大娘娘脸上有光。
他们这些作为姻亲的也不是光干一些糊涂事的。
现在粮食价格跌了,反倒要这么做,完全就是给大娘娘丢脸。
咱们家又不缺这点买粮食的钱。
王羽丰是不愿意平白消耗大娘娘的情分的。
他从大娘娘处理马季良、王齐雄的事件上就可以看出来。
大娘娘姻亲们在接下来的日子,想要过的好,那就得守法才行。
谁知道是不是以前做的太过分,现在想要遏制住他们的势力了?
毕竟天恩难测啊!
刘从德现在面临双重困境,官府放粮后,他购买的大批粮食滞销。
现在运走,车马行都运怪石呢。
根本就不给他们用。
现在粮食就得烂在东京城内,运输都运不出去。
谁让宋煊物理层面断了四条河的运输呢?
最主要的困境,便是刘从德觉得大娘娘的态度暧昧,直接推行放粮。
小舅子说的也在理。
刘从德盯着王羽丰“我若是强压车马行,为我运粮,你说他们会不会?”
王羽丰当然明白姐夫话里的意思,就是会不会得罪宋煊?
至于钟离瑾,他们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怕是会如此。”
王羽丰有些不确信,为今之计先跟着降价卖粮食,才是上策。
“姐夫,咱们先降价卖吧。”
刘从德倒是没有太好的办法,于是直接吩咐下去。
“直娘贼!”
他先是大骂了数声,最后恶狠狠的道
“既然东京城这群粮商说一套做一套,那就别怪我刘从德降的狠,今日不为钱,就为单出出一口这心中的恶气!”
“姐夫,万不可激动,我有一计。”
王羽丰连忙制止了一下。
“你有什么计?”
“引君入瓮。”
王羽丰脸上也是带着狠色。
既然咱们挣不到钱,索性帮助宋状元一把,挽回名声,正好卖宋状元一个大大的人情。
咱们先比那群粮商的价格下降五十文,等他们跟着降价,咱们再继续下降。
他们为了卖粮食肯定也会比咱们低。
引诱他们继续跟进。
到时候咱们直接梭哈,砸的比以前东京城的粮价还要低。
他们要么都烂在手里,要么就比咱们还低的价格卖出去。
反正咱们又不干这行。
如此,方能出了咱们憋在心中的这口恶气。
刘从德一听小舅子的这个狠招,脸上也露出得意的笑容
“好,就这么办!”
如此一来,东京城以前一天一变的粮价,看的人心惊肉跳。
可是今日这粮价,是一日三变,更是看的人嘴都要笑歪了。
有了朝廷的救济粮,谁还去购买这些高价粮食。
巴不得全都领免费的粮食呢。
宋煊依旧忙碌于盖章,给他们出证明。
现在东京城屯了这么多粮食,只要不烧了,那完全够用。
他还等着抄底呢!
“大官人,街上的粮商挂的粮价已经一日三变了。”
主簿郑文焕去街上溜达了一圈后,回来汇报。
“所有粮商都降了?”宋煊揉了揉自己的手腕。
“对,包括刘家的。”
“那就好。”宋煊微微往后靠,休息了一会
“这才降到哪啊,等他们降到一百文能买一斗的时候再说吧。”
郑文焕心头一惊,朝廷每年冬日在大雪苦寒天气救济贫民的标准,就是日给二十钱,满足他们基本生存。
平日里东京城的粮价就会比其余地方都高,若是降到这个地步,怕是东京城百姓都要过个好年了。
“喏。”
待到他走后,宋煊直接把自己的知县大印扔给赵祯,让他帮自己盖印。
政治伦理说的好,唯名与器不可假手于人。
宋煊手里的器和名都是赵祯给的,现在他给赵祯器玩一玩,那可太倒反天罡了。
可是赵祯嘴里说着谢谢,他极为兴奋的拿过来盖章。
这种不像是用他的传国玉玺那种什么都不能真正的参与进去,就是个盖章机器。
现在这种差事,可以让赵祯直观的感受到权力。
他这边盖完章,外面百姓就能拿着条子走,然后去领粮食。
等到赵祯把这沓子都盖完后,他才十分满足的抬起头
“十二哥,你这个法子终于见到效果了。”
宋煊站在门口瞧着外面的人忙碌,以及一些百姓被喊到名字后,千恩万谢的,嘴角微微上扬。
“是啊。”
宋煊负手而立“可惜,这个招数怕是短时间内在东京城用不上了,若是这些粮商的孩子继续接班,估摸也会有所教训。”
“只要修好了东京城的四条河,今后再努力修缮黄河,这招不用也挺好的。”
赵祯倒是没有那么多的感慨,他只是极为激动。
赵祯亲眼瞧着宋煊布局,一步一步的引导猎物上钩,最终看见了猎物。
至少自己也算是有点参与感的,摇旗呐喊那也是参与啊!
“不过六哥儿,也用不着担忧,兴许如今的大宋还有地方不知道官家登基为帝的事呢,所以此法在偏远地区再用一次,兴许也能奏效。”
宋煊随即又笑出声来。
就说现在许多人也都存在着严重的信息茧房。
更不用说历朝历代许多地方都消息闭塞。
许多人都能利用这个信息茧房,赚到钱财以及获取其他的利益。
赵祯对于自己登基为帝的事,还有人不知道,倒是也认同。
整个大宋看起来读书人很多,可具体地方上还是东京城最多。
许多地方的百姓连知县都不知道,更不用说皇帝了。
“那旁人可不容易复刻十二哥的法子。”
赵祯见解决了难题,心中也是高兴
“怕是会东施效颦。”
“哈哈哈。”
宋煊也是有些得意。
至少有了这个例子,能够提早让朝廷把以工代赈这个法子正式确立下来。
要不然还要等上许多年,全凭个人发挥呢。
粮行等人再次聚集起来了,他们都是接到消息了,刘从德开始砸盘了。
“会长,咱们也要降价吗?”
就算降价,百姓来是来,但都是看热闹的,绝不是来买的。
买的哪有白领的香啊?
就算是陈粮,可那也是白得的。
会长游晖脸上的神色也很是难看,本想着哄骗一下刘从德,等着他发现质问,自己再好好解释一下。
可是刘从德这次守规矩了,连派人质问一下都不来,着实让游晖搞不懂。
刘从德向来嚣张跋扈,怎么会如此守规矩了呢?
至于他亲自去找了车行,想要让他们偷偷分出运力来往外运粮,减缓损失。
但是被车行会长断然拒绝,大官人早有交代,现在就得给钟离通判运输怪石,以及其余到京的货物。
是许进不许出,否则东京城没了水运运进来,迟早得生乱。
现在游晖怀疑是不是宋大官人提前布好的局,就是为了引诱他们运输粮食进入京师,然后把后路给堵死了。
“会长,你说句话啊。”
几个人见游晖在发呆,连忙唤醒他。
“我怀疑此事是宋大官人故意布局,就是想要把我们给装进来。”
“怎么可能?”
对于游晖的话,许多粮商都不相信。
毕竟宋大官人没有制止他们卖高价粮,被东京城百姓骂可不是一两日。
现在卖不出去粮食,能赖他吗?
要赖就得赖刘从德这个大娘娘的外戚,要不是他掺和一脚,进入东京城的私粮价格,全都是他们说了算。
众人都说会长糊涂了,这件事怎么能赖到宋大官人的头上,咱们倒是成了真正狼心狗肺的东西了。
宋大官人为了东京城的茶商,那可是不惜得罪马季良,甚至当庭殴打他。
要知道,满朝文武都没有人敢站出来反驳马季良。
唯有宋大官人,说明宋大官人收了税,是愿意庇护他们这些商人的。
再加上动用权力和面子使得开封府通判钟离瑾退让,帮助他们运输粮食入城,怎么可能会算计他们呢。
众人议论纷纷,总之就是宋大官人是个好人呢,绝不可能算计咱们。
游晖听了之后,心里也是开始犯嘀咕,毕竟方才的念头在他心中一闪而过。
现在如此多的人都有这个判断,那兴许是自己想多了。
“主要是怪刘从德,他仗势欺人。”
“是啊。”
“就赖他。”
众人一提到刘从德咬牙切齿,害了大家赚钱的渠道,宋煊于他们没有直接的利益纠葛。
那能怪到宋大官人的头上吗?
如今大家的粮食是卖也卖不出去,商议半夜,只能明日继续降价,降狠点,就看刘从德他敢不敢跟了。
粮价只要有了下降的苗头,就开始控制不住了,大家相互飙劲,可不是你不想降就能不降的。
开封府通判钟离瑾得知粮价下降的消息后,大为畅快。
先前宋煊不仅不限定粮价上涨,反倒还鼓励涨价。
现在这些粮商以及刘从德都弃他而去,直接开始降价。
若是刘从德想要运粮离开卖个高价,那自己可有机会雪中送炭了!
钟离瑾正愁找不到什么合适的机会与刘从德建立亲密的关系。
不过现在刚是第一天,想必他还不够肉疼。
故而钟离瑾决定在等等,等刘从德赔的多了,他出面才能取得更好的效果。
于是钟离瑾带着满意的笑容入睡,他想要从中获利,更早的出任开封府尹。
一连三天,东京城的粮价一变再变,像是打出了火气似的。
刘从德听着汇报,怒气冲冲的道“好啊,他们有胆子跟我打擂台。”
“那咱们就打到底!”
王羽丰连忙开口劝道“姐夫,咱们再忍两天,现在他们跟的还不够多。”
刘从德攥着拳头,现在双方之间根本就不可能坐下来讲和。
除非东京的粮食市场能够再次上升。
但目前而言,朝廷把禁军的粮仓都拿出来放粮赈灾,这招过于大胆,是他们都没有料到的。
如今想要往外卖,都没得人去接盘。
事到如今大家都清楚,越晚买就能买到更多的粮食。
皇宫宰相办公房内。
王曾瞧着这东京城的粮价从一日三变到一日十变,直线下落,到现在都没有见底。
当然也没有回归到开始的价格上去。
但这也是一个好兆头。
“粮价下降这么快,着实是出乎我的料想。”
特别是王曾觉得刘从德也跟着降价打擂台,他都认为这一点都不正常。
刘从德与宋煊联起手来,像是把这帮粮商给做进局里了的状态。
吕夷简也在回想,他与大娘娘之间的交流。
大娘娘当真没有流露出胜券在握的模样。
先前粮价上涨越来越厉害,宋煊这个聪明之人不仅不抑制,反倒推波助澜。
从这里就看出来不对劲,但也可以为他为官时间尚少,不懂这里面的门道。
可是自从宋煊从中斡旋车马行,帮助刘从德以及其余粮商把所有粮食运到城内后,还没让他们高兴三天。
大娘娘就突然宣布开仓放粮。
而且还是禁军的粮仓。
这从里到外都透露着一副早就计划好的阴谋。
一环扣一环,绝对不是临时起意的。
“王相公,你说这一手,是不是宋煊在背后操办的?”
听着吕夷简的询问,二张都立即看向他。
他们不明白,这件事怎么能是宋煊在背后操刀呢?
王曾也有这种感觉,尤其是大娘娘判处王齐雄过于干净利索。
据传宋状元还让大娘娘摒弃众人,他们之间单独谈话来着。
这谈话是否密谋过,不让外人知晓,防止消息走漏,也未可知也!
“倒是有可能。”
王曾也是心里有怀疑。
这手笔是出自宋煊之手,但又没有什么确切的证据。
宋煊也不曾往外透露过,甚至连上书都没有。
大娘娘以官家的名义开仓放粮,那也是直接下达的。
毕竟先前拿出厢军的粮食赈灾,就是宋煊的建议。
但是禁军粮仓这方面,他们这群人都不会去提这件事的。
可宋煊为人胆大,难免会直接动用禁军的粮食。
尤其是宋煊先前还发动禁军去寺庙借贷,至今都没有还款,倒是成了一笔笔死账似的。
有了这个铺垫,就算是放粮,禁军这帮人也没话可说。
“怎么就能是他一手操作的呢?”
张士逊面露不解之色
“前阵子东京城百姓不说当面骂他,背地里也一直都骂,至于朝臣那许多人都在上奏疏弹劾他。”
“这才是最奇怪的事!”
吕夷简一锤定音的道“以往宋煊面对不公之事,他都是怎么办的?”
“当初他还是个会元时,就敢当街为同窗韩琦出头辱骂开封府尹陈尧佐。”
“后来当着满朝文武大臣的面殴打大娘娘姻亲马季良,更是直接判死大娘娘的姻亲王齐雄。”
“前些日子那么多人,从上到下的都在辱骂弹劾他宋十二,结果他就当没听到似的,就一直忙着摸鱼大赛。”
这就是宋煊的口碑,他是真的敢干。
可是发生蒙冤之事,他都不辩驳的,任凭唾面自干,大家早就该看出问题来。
但没有人去细想,全都被情绪裹挟,抓住机会去骂他。
“所以这便是宋十二最不正常的地方!”
张知白摸着胡须眼里也露出疑色。
他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宦海生涯,瞧着这些晚辈还能看出来几分前途以及他们的想法的。
可是面对宋煊,张知白发现自己真的看不透他。
此子脑子里想的,与旁余士子大不相同。
“如此看来,这个哄骗了所有人的手法,全都是宋煊一人所为!”
王曾对于宋煊了解的并不多,他现在作为正宰相,每日处理的政务非常多。
像宋煊那样的官员,上半天班就可以了,可王曾等人却是要忙上许久,甚至还要加班。
而且王曾还没子嗣,不像吕夷简等人可以享受一下天伦之乐,甚至能从儿子那里听到一些市井消息。
所以王曾的信息茧房更加严重。
“还有大娘娘的准许,以及刘从德的配合。”
吕夷简补充了一句,就算宋煊办法很好,可是大娘娘若是不听他的,那也全都白搭。
几个宰相只能往这里分析,他们当然不知道刘从德是被排除在外的。
王曾知道刘娥的政治手腕是有的,否则也不会接连把寇准、丁谓的势力接连铲除,又维持朝廷的权力平衡。
官家继位后的第一次科举,宋庠等新科进士,也是受到了大娘娘的破格提拔。
因为殿试出事,故而宋煊的状元那是官家钦点的,没给大娘娘留机会。
可王曾没想到大娘娘竟然会如此信任宋煊,让他放手为之。
宋煊该不会也成为“太后一党”了吧?
当然王曾没有把自己的心里话公然的说出来,他瞥了一眼吕夷简
“坦夫,事到如今,这东京城的粮价怕是会一落千丈。”
“朝廷再出资收购,想必禁军的粮仓也能够装满。”
吕夷简摸着胡须笑了笑“等咱们想到这里,全都晚了。”
“怕不是他宋状元忙着办摸鱼大赛赚钱,目的就是用赚来的钱,奔着收购这批粮食去的。”
“我听闻这批粮食可是极多,一口气都能把禁军、厢军空出来的粮仓填满了,还得有富裕。”
“这么一说,咱们全都被他给算计进去了,谁都没察觉出来?”
目前的情况就是这么一个情况。
宋煊直接与大娘娘做了汇报,他们根本就无从得知。
“宋状元如此做,总归是为了赈济灾民。”张士逊也是一副脸上有荣光的模样
“此事要放在咱们头上,怕是极难办的如宋状元这般漂亮!”
“哈哈哈。”
“是啊。”
吕夷简也是极为感慨的附和,怎么就不是自己的女婿呢?
毕竟通过堂弟的书信,自己是最早关注这个好苗子的。
结果竟然被曹利用那个武夫给后来者居上了,走了狗屎运。
前些日子宋煊给曹利用写了一首破阵子,可是让曹利用得瑟坏了。
你与他说不出三五句话,他就开始提这首词,让你品鉴品鉴。
毕竟他一个武夫,对这方面并不是很了解。
吕夷简都不屑的拆穿他,只能给曹利用翻白眼。
奈何这些个武夫脸皮就是够厚,不仅装看不见,还要继续说。
王曾也没多说什么。
钱粮不足的事,一直都压在他们的头上大山。
所以对于没有受灾的地方上,他也发出了尽快收缴赋税之事。
现在看来,倒是可以缓一缓。
“行了,既然粮价还没有降到底,我们等着瞧吧。”
王曾继续拿起奏疏“我们全都蒙在鼓里了。”
几个宰相也没多说什么。
既然宋煊单独与大娘娘汇报了,甚至都摒弃了大娘娘身边人,估摸就是单独汇报此事。
那他们的保密措施做的到位,现在东京城许多百姓都没有回过味来呢。
大家都成了蒙鼓人。
粮价一降再降,终于刘从德露出了獠牙,直接狠降一波,打破粮食最低价。
此消息一出,整个东京城闻风而动,都来看热闹瞧瞧是不是真的?
毕竟官府粮食还在往外送,不少人依旧观望,并且许多好事者去看其余粮商的铺子,瞧瞧他们敢不敢跟?
刘从德满脸哼笑。
他就是想赚钱,赚更多的钱。
但不代表刘家没钱,赔不起钱!
从他爹那辈开始,一直都在积累财富。
刘从德降的这么狠,直接砸盘,让游晖等粮商咬牙切齿,可又无可奈何。
人家就是不用理会你这个行业的一些规定,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现在让他们继续降价,直接让人没法子卖了。
要么就继续跟,要么就烂在手里,血本无归。
规模大点的粮商还行,就怕一些实力不强的粮商,借了高利贷上了杠杆。
一下子就赔的血本无归了。
“会长,咱们可怎么办啊?”
“就算让东京城的百姓全都去买,刘从德的粮食也能卖上许久,除非咱们全都给他们收购喽。”
“收购?”
先前大家的钱都差不多去买粮食了,现在就算是刘从德降价,可难以凑出那么多钱去购买。
更不用说,他刘从德卖不卖给他们还是个事呢!
“不行啊,找机会还是谈一谈吧。”
游晖觉得照这样下去,大家都赔的血本无归,那可太难了。
此时宋煊直接带着赵祯去樊楼找了刘从德。
刘从德没想到宋煊把官家带来了,以为是来收樊楼上个月的分红的,直接把账本拿过来。
“这件事不着急。”
宋煊瞧着刘从德
“刘知州你直接把粮价搞到了一石五百文,这不是赔本的买卖吗?”
在没有下大雨之前,在东京城一石粮至少在八百文往上。
“这次栽了,我认赔,绝不能让那帮粮商获利。”
刘从德脸上带着怒色
“他们竟然敢欺骗我,使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我定要让他们瞧瞧我的厉害!”
“这帮粮商随意涨价,我早就看不惯了。”
赵祯接过话茬“表哥,你把手里的粮食卖给我一半。”
刘从德瞧着赵祯喊他一声表哥,连忙摆手
“官家,臣断然不敢应承。”
“这粮食卖什么卖,官家想要,我直接送给官家。”
刘从德表现的极为大气。
现在他也不指望着粮食挣大钱,反正这次亏的也就是买粮食的钱,以及运输的钱。
至于沿途运输路过需要交税?
想的美。
刘家在别处从来都不交税。
对于他的身家而言,这点钱算不得什么。
现在官家想要,刘从德他在其余人面前再怎么狂妄,此时也是懂得人情世故的。
虽说是皇帝的名义下令开仓放粮,可刘从德知道,那是大娘娘的意思。
赵祯轻微摇头,他还是想要出钱的
“这不妥当。”
“官家,这有什么不妥当的?”
刘从德觉得自己出了气,还能卖皇帝一个人情,极为划算。
“官家无需多虑,这次没挣到钱,过不了些许日子,我就能跟着宋状元在拍卖会上挣钱。”
刘从德笑嘻嘻的道
“宋状元,到时候你可得把无忧洞那几个专门的拍卖之人给从大牢里提出来,让他们卖卖力气。”
“好说。”
宋煊倒是也没废话
“现在其余粮商还没有跟着你的价格往下卖呢,我倒是想要收购他们的粮食,作为三期工程的储备粮。”
“他们?”
刘从德哼笑一声
“他们现在要么跟这个价格卖,要么就卖的比我价格低,否则别想出手。”
“再过上半个多月,就会陆续有官粮进入东京城,他们只能烂在手里。”
宋煊端起茶掩饰了一下,看样子小刘现在已经疯狂的怨恨上了东京城这帮粮商。
他要的就是双方打擂台打效果。
千万不能两家和好。
要是心往一处使,硬扛着烂在手里,宋煊也没太多的手段了。
好在这帮粮商先开启了降价大战,刘从德接招。
双方一来一回相互试探,现在刘从德梭哈,直接把这帮粮商给架在这里了。
“刘知州,这样吧,我们想法子把那些粮商的粮食全都低价收购过来。”
“不知宋状元有什么法子?”
“等。”
“等?”刘从德面露不解。
宋煊放下手中的茶杯
“我从来没想过刘知州也有如此破釜沉舟的勇气,商人逐利,他们怕是会找上门来与你协商。”
“好啊。”
刘从德被宋煊夸奖了一句,心中有些欣喜,可是一想到那帮粮商还有胆子找自己来,他怒气冲冲的拍了下桌子
“他们先诓骗我在前,现在稍微吃点亏,就想要来说和,门都没有!”
“那你就等着。”
宋煊颇为沉稳的道
“刘知州既然把大半粮食都送给官家来用,那等他们找你相商的时候,你不同意就成,反手就把粮价再下调。”
“再下调?”
刘从德觉得还是宋煊狠。
他迫不及待都想要看那帮人是何等难堪的脸色了。
“对,由我来亲自往下压价,收购他们的粮食。”
宋煊打了个响指“我的目标至少让他们赔一半才行。”
“好好好,那我自是全力配合宋状元,促成此事。”
刘从德现在是看热闹不嫌弃事大。
赵祯倒是通过此事,对刘从德有一丝的改观,这说明他不是一意孤行之人。
就在说话间,刘从德听着掌柜的禀报,说是开封府通判钟离瑾请求一见,他在大堂呢。
刘从德点点头,又听到“那我们走?”
“宋状元,我与他不熟,也就是在新码头有一面之缘。”
刘从德让他们坐在一旁的屏风后,他也不知道钟离瑾是来做什么的。
尤其是官家在这里,刘从德绝不能让官家觉得他要跟开封府的官员勾结上。
况且大家本来就没有勾结,这口黑锅,他不能背。
钟离瑾是听到刘从德把粮价都要砸穿了,估摸是气急败坏,所以才不紧不慢的赶过来。
二人相互见礼,钟离瑾递给刘从德一块小石头
“此乃从怪石身上掉落的,造型奇特,刘知州可从中把玩。”
刘从德接过来,他看不懂,这玩意摸的没有玉的手感好。
谁没事盘石头啊?
不过因为运粮之事,钟离瑾同意让步,刘从德把石头放在桌子上
“不知道钟通判找我何事?”
钟离瑾也懒得纠正他自己姓钟离这件事
“我听闻刘知州的粮食如今卖了五百文一石?”
“怎么,来看我的笑话?”
“不不不。”钟离瑾故作叹息的道
“那日我看了刘知州购买到了粮食,那真是好粮食,就这么血本无归我也心疼。”
“所以我想若是刘知州有需求,把粮食运走,我愿意暂且让车马行的人先给刘知州运粮。”
刘从德瞧着钟离瑾做作的模样,尤其是他眉宇间产生了不少舍利子。
一下子变得坑坑洼洼,形象着实不好,让人瞧久了觉得密恐。
他抬眼瞥了一眼屏风后面“钟离通判能够调动车马行?”
“钱到位,什么都好说,你我之间也算是朋友,如今朋友遇到难事,我怎么能袖手旁观?”
钟离瑾以为他来雪中送炭,自是能取得极好的效果。
现在听着刘从德这么问,当即给出了确切的回答。
“况且他们有什么资格拒绝呢?”
钟离瑾可不觉得这帮拉车的人,在他面前有什么讨价还价的资本。
“钟离通判的好意,我心领了。”
刘从德轻微摆摆手“现在已经不是钱不钱的事了。”
他发现这些人都觉得自己“赔不起”钱似的?
当初因为黄河工程之事被范仲淹揪着不放,刘从德请教过宋煊后,麻溜的返还了十万贯。
谁说我刘从德赔不起钱?
底子厚,根本就不怕赔不起。
现在他们都这样想,那就是打骨子里看不起我。
“哦?”
钟离瑾不明白,他听说刘从德是爱财如命啊!
连皇家的金丝楠木,他都敢私吞,当真是胆大妄为。
如此爱财,怎么还会嘴上说不在乎?
年轻人,嘴硬!
“刘知州不必气馁,这钱财能挽回一些,便是一些,总比血本无归要强上许多。”
“什么叫血本无归!”
刘从德一下子就被戳到了痛处,他把石头恶狠狠的扔在地上
“你给我滚。”
“刘知州,我是来帮你的。”
“滚。”
钟离瑾没想到刘从德会发怒,一时间有些错愕。
“我当真是想要帮你走出困境的。”
“老子不需要。”
刘从德怒气冲冲的瞪着他,让钟离瑾这碍人眼的家伙,赶紧从自己的眼前消失。
钟离瑾当真没料到好心当作驴肝肺,自己堂堂开封府通判,将来的开封府府尹,竟然被他给如此羞辱。
你给我等着。
钟离瑾连句狠话都不敢说出来,只能攥着拳头离开。
屏风内的宋煊与赵祯对视,明白钟离瑾过来是打的什么主意。
当真有蠢人还想破坏自己的计划。
车马行能听你的吗?
天真。
待到人走后,宋煊从屏风后出来
“刘知州,不必生这么大气的,回头撒在那游晖头上,也保持这种状态就成。”
刘从德有些哭笑不得“他来做什么?”
“显而易见,想要送你点怪石头呗。”
“直娘贼。”
刘从德忍不住暗骂了一声,谁喜欢那些破石头。
真以为讲两句能从石头里吸取力量就能成仙成佛?
要是真的,这么多年,太湖石早就该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连秦始皇都不能求取仙丹,寻常人有这种能力吗?
“送礼都不知道我的喜好是什么,还按照他的喜好来,蠢货。”
刘从德赤果果的骂了一句。
宋煊啧啧两声,大宋士大夫的审美都是挺传统的,附庸风雅那也是一环。
以己度人可太正常了。
宋煊走到窗户前,如今的天气已经越发凉了,摸鱼大赛也都要进入尾声了。
他瞧着钟离瑾也是怒气冲冲的离开,可什么话都不敢往外说。
刘从德如此狂妄也是有点资本的。
宋煊猜测钟离瑾来巴结刘从德,那定然是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兴许是太想进步了吧。
待到钟离瑾走后,宋煊才把目光收回。
那个人莫不是粮行会长游晖,他在外面来回走动,莫不是想着来跟刘从德讲和?
你们讲和了,那还了得。
“刘知州,过来瞧瞧。”
宋煊指了指外面“一会我与官家又能看好戏了。”
刘从德闻言走了过来,向下张望,确信是游晖“他还真敢来。”
“为了钱能不来吗?”
宋煊又重新溜达几步
“现在迟疑不上来,就是想着更合适的说辞。”
“宋状元说的不错,这种商人,人前一套背后一套,挣的都是黑心钱,现在还想哄骗我上当。”
刘从德依旧怒气横生“他想的美!”
赵祯也没多说什么,在拱火这方面,他相信十二哥还是有着权威性的。
不出意外的,游晖也被刘从德给怒骂一通。
游晖见刘从德不仅不沟通,还要继续降价,当真是觉得天都要塌了。
这是想要赶尽杀绝吗?
游晖左思右想,夜里都没有睡觉,为今之计,只能去求宋煊了。
因为他坚信,帮过你一次的人,极大概率会帮助你第二次。
待到游晖一大早去了县衙,发现宋煊还没有上值,越发的感到忧心,刘从德果真是说话算数,粮价又降了。
有百姓去买,但是依旧有人在等着粮价继续下跌,晚买就能省更多的钱。
现如今刘从德卖出去的粮价与没涨价之前的比较,直接腰斩了。
他们这些人还怎么卖啊?
本想着囤积居奇,趁机发点国难财,现在全都砸手里了。
直到日晒三杆,宋煊才从摸鱼大赛现场回来,又去街上转悠了一圈,瞧着粮价下跌后回到县衙。
没等他进去,齐乐成就汇报了有关粮商一大早来找的事。
宋煊点点头,他都要开始准备清淤了,现在收购粮食也正是好时机。
“宋大官人。”
游晖一拜到底“还望能出手救一救我等粮商。”
宋煊也没有让他免礼,只是淡淡的道
“赚钱的时候没想着我,亏钱的时候想到我了,怎么?”
“本官这个好人就合该被你利用?”
“不敢,小人不敢。”游晖连头都不敢抬“小人只想求一条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