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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章 宋使
    活路?

    宋煊听这两个字的时候,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哈哈哈。”

    “你游晖说这句话,在我听来,真是天大的笑话。”

    宋煊瞧着轻微抬起头的粮商

    “游晖,我问你,当粮价涨到十多万文一石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东京城百姓的活路?”

    游晖下意识的咽了下口水,脑门开始出汗。

    “现在粮价下跌了,你他妈的跟我说,给你条活路?”

    “老子这把金瓜铁锤刚砸在你头上,你就知道疼了?”

    “小人,小人我。”

    游晖被宋煊质问的有些站不稳。

    “你才知道你是个小人呢,认识有够晚的。”

    面对宋煊的阴阳怪气,游晖他没法回答,也不敢回答。

    “当初你若是没挣这丧良心的钱,本官尚且给你留条活路,现在你钱都挣了,好处都到手了。”

    “稍微失去点利益,你就坐不住,开始跳脚来说你损失有多惨重?”

    “你他妈的一个发国难财的狗东西,也配在我面前喊冤求活路?”

    “老子没立刻给你一锤子,就算本官心善,上对得起官家,下对得起自己遵守大宋律法!”

    游晖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直接瘫软在地上。

    现在他全都明白过来了。

    这一切果真都是宋煊在暗中谋划。

    他宋煊一个青天大老爷,怎么可能会见到粮价上涨如此厉害,不仅无动于衷,还要推波助澜呢?

    所有的隐忍,全都是为了今日粮价大跌铺好的陷阱,引诱自己一路踏进来。

    至于刘从德那也是他宋煊的小弟,听从他的命令做事,一切都说的通了。

    游晖恨自己多年打鸟,却被利益蒙了心,被鸟给啄了。

    他还觉得宋煊好说话,又是新官,定然不明白这其中经商的道理。

    可到头来,自己竟然被他给算计了!

    游晖头上的热汗流个不停,整个人心脏也是蹦蹦直跳。

    当官府开仓放粮那一刻开始,他发现自己哄骗刘从德联合起来,那便是与虎谋皮。

    一切的谋划在宋煊眼里无所遁形。

    先是从一日三变的试探性降价,到到一日十变的降价,自己一步一步被刘从德牵着鼻子走进入降价战的泥潭当中。

    然后刘从德一下子就拦腰斩断粮价,远远低于市场价。

    如今东京城的粮价一下子崩盘了。

    不仅是游晖自己,连带着其余粮商也全都被打的失去心理防线而崩溃。

    像以前他们粮行合伙控制粮价的手段,从根本上就彻底失去了控价能力。

    游晖只能去求和试图建立对话,却被刘从德当面怒斥。

    待到自己走后,人家反手又是降到最低价,直接拦腰斩断致命性砸盘。

    反正主打一个谁都别活着了。

    游晖不明白,刘从德花了不少钱,最终目的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砸盘。

    他经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泼皮无赖的商战。

    不为挣钱,你干这个做甚?

    坊间传闻,刘从德是最爱财的啊,宋煊给你灌了什么**汤,让你财都不爱了,直接来掀桌子的!

    刘从德那是两代人的赏赐和搂钱造就的底蕴,绝非他们能够比拟的。

    现在他们这群粮商的处境,是在血本无归的绝境当中!

    这一切全是眼前这个被自己轻视的知县所为。

    “大官人,我,我知道错了。”

    游晖下意识的就开始求饶,往自己脸上扇嘴巴子,只要钱能够回来,就算认干爹他也是愿意干的。

    赵祯就坐在一旁,端起茶慢腾腾的吹了吹,才饮了一口。

    你们这群没良心的粮商,以前那股子得意洋洋涨价的劲呢?

    东京城粮价上涨过快,最担忧的属于赵祯。

    这可是他的基本盘。

    即使目前他什么都管不了,可肩上的责任促使他一个劲的担忧。

    现在这群粮商,总算是被十二哥教训了一通,赵祯心中十分舒爽。

    “游晖,你千万别这么说,你可不是知道错了,你明明是知道自己的钱要没了。”

    “噗。”

    赵祯嘴里的口水都喷出来了,十二哥说的太对了。

    游晖几乎都要给宋煊把脑袋扣在地上。

    “宋状元说的对。”

    “宋状元说的对。”

    这样的滚刀肉,宋煊也懒得与他废话

    “粮价是涨不上去的,你来寻我只会让我厌恶你,而不是可怜你,因为你不值得可怜。”

    游晖发了狠,连忙开口道

    “小人是罪有应得,但是粮行的其他人有不少都是借了高利贷置办的。”

    “小人恳请大官人能收购他们的粮食,挽回一些损失。”

    “刘知州的粮食都卖到四百文一石了,你们跟着卖不就是了。”

    “大官人,他们都不敢卖了。”

    游晖可是害怕他们连四百文的价格都卖不上。

    因为刘从德的储存可是比他们还要高。

    要不是一起在新码头盯着卸货,他们都不清楚刘从德的手笔玩的这么大呢!

    他们这群粮商敢卖四百文,刘从德反手卖三百文,甚至一文钱,他们也是一丁点办法都没有的。

    过了这个窗口期,朝廷就更不缺粮食了。

    大宋说大不大,可是说小也不小。

    目前就滑州等数个县遭到黄河决口,赋税受到了损失。

    可江浙等地的占城稻,在真宗时期早就成了规模。

    这也就间接促使了即使大宋百姓许多人都抛弃土地,被大地主兼并,也不会轻易出现饿死的局面。

    他们还可以选择进城打工,想当奴隶都是不被允许的。

    低买高卖谁都想,但是能不能抓住最后的窗口出手,不砸在自己的手里,那才叫能力与运气的结合。

    宋煊瞥了他一眼

    “游晖,你知道的,我手里的钱都拿出去赈灾了。”

    “就算是办摸鱼大赛以及中秋游街,筹集到了一些钱财,那也是为了给干活的百姓发工钱用。”

    “我出手买你们大批量的米粮,到时候我发不起工钱,拖了工程进度怎么办?”

    宋煊根本就不接他这个话茬。

    他越想卖。

    宋煊就越不能表现想买。

    就算是宋煊想买,他也要推到白手套那里去,不过自己的手。

    “大官人,我有用,我等愿意贱卖粮食。”

    “游晖,你只是个粮行的会长,大家赚钱的时候,他们愿意叫你一声会长,赔钱了,叫你一声小瘪三,谁认你的话啊?”

    游晖承认宋煊说的是对的。

    可现在要是不割肉,那就等着被吃干抹净。

    今后再无翻身之日了。

    “你有用,你觉得是你对我更重要,还是钱粮对我更重要?”

    面对宋煊的询问,游晖脸色煞白。

    他当然明白宋煊话里的意思。

    东京城最不缺的就是人。

    粮商会长,你干不了自然是有人会来盯着这块肥肉取代你。

    “大官人说什么,我都愿意听!”

    游晖的脑袋长扣在地。

    请客,斩首,收下当狗。

    沉默。

    良久的沉默。

    宋煊端起茶抿了一口

    “我可以给你出个招。”

    游晖这才敢抬起头来望着宋煊。

    “你去卖给刘从德,他有钱。”

    游晖完全不敢答应。

    因为刘从德只会把价格压的更低。

    就算是想要买给他,游晖也需要宋煊出面,帮忙讲和。

    若是没有一个中间人,游晖觉得自己定然是无法继续担任粮行的会长了。

    这里面也有利益纷争,到时候他就更难翻身。

    游晖是想要减少损失,但也是为了自己的未来着想。

    宋煊说的对,带着大家挣钱了,这群同行还愿意吹捧你,跟着你混。

    可是现在底裤都要赔光了。

    谁还认你?

    说到底,大家只是一个松散的联盟,保证自己利益的小圈子,一同排斥外来的客商,从他们头上吃下一块肉来。

    现在自己的利益保不住,还要往外割肉才能渡过难关。

    夫妻尚且大难临头各自飞呢。

    更不用说因为钱聚在一起的松散联盟了。

    人性便是这样的。

    除非游晖请宋煊出来说和。

    做到旁人都做不到的事,他才能继续展现自己的“价值”,获取旁人的认同,维持这个松散的联盟继续走下去,他好从中获利。

    “对了,你要是不想活了,把自己买的粮食都烧了,到时候有人会送你全家上路的。”

    听到这话,游晖最后一丝的侥幸也被打的全无。

    他确信这是宋煊做的局了,就是为了整治他们这群人。

    宋青天的口号是被众人传颂,可是别忘了人家宋太岁的绰号也不是白叫的。

    只要还有活路,谁愿意死啊?

    况且只需渡过眼前的难关,将来未必没有翻身之日。

    游晖的软肋被宋煊拿捏的死死的。

    赵祯不明白谁会送他全家上路。

    “小人请求大官人从中说和,让刘知州买下我的这些粮食。”

    “你去跟其余粮商商议商议吧,免得你说话不算话,反倒让本官在刘知州面前没了脸面。”

    宋煊瞥了他一眼

    “其余粮商也可以找本官来谈,就看谁谈的好了。”

    听到这话,游晖脑瓜子嗡嗡的。

    其他人也能谈!

    那就代表其余人也在宋煊的选择内。

    此事若是自己办不好,宋大官人也不会做出什么任何承诺。

    办得好,自己才有价值!

    游晖也不在废话,起身后再次行礼,便直接回去准备此事了。

    待到人走后,宋煊才打了个响指

    “就看他们谁有本事竞争上岗喽。”

    “十二哥,你为什么不直接购买?”

    “万一他们怀恨在心,在粮食里下药了呢?”

    宋煊看着赵祯道

    “六哥儿,这帮人造反的胆子没有,可是搞点小动作的心思还是可以有的。”

    “他们被迫卖给刘从德是商战失败,是自己认知不足咎由自取;”

    “卖给我那是强权碾压,这两种传出去的口风可大不一样。”

    “况且让刘从德收购,总比我来当这个恶人更让人信服嘛,割肉割的狠一点,也无所谓。”

    赵祯莞尔一笑,他总是觉得歪理到了十二哥嘴里也变得有理了。

    这件事十分的有意思。

    怨不得许多人都辩不过他。

    “嘿嘿嘿。”

    宋煊也算是松了口气

    “收购了这批粮食,从厢军、禁军粮库出去的粮食都能得到补充,他们可以吃上新粮,而我县衙的粮仓也能满满当当的。”

    “百姓也能吃上平价粮。”

    “赈济灾民的后续粮食也有了着落,反正对于刘从德赔这么点钱也是赔,再多赔点对他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还能买过来送给官家,拍一拍官家的马屁,我想他是愿意干的。”

    “哈哈哈。”

    赵祯脸上也有些兴奋。

    他还没怎么接触过被臣子拍马屁呢。

    至少在十二哥面前,他还没有体验过呢。

    反倒是自己跟在他身边,需要学习的地方太多了。

    明明年纪相差没有多大,可是赵祯感觉宋煊就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那种天才。

    什么他都能给你扯几句。

    游晖回去先拉拢自己的小团体说了目前的情况,以及宋煊给出的办法。

    现在大家都是砧板上的鱼肉,到底是怎么个死法,全都捏在人家的手上。

    若是继续支持他,他还能有把握不至于让大家血本无归。

    可是若是散摊子了,那大家可就没有什么未来了。

    他们这个小圈子,虽然有怨气,可也认同游晖的话。

    就这么的,游晖拉拢一批,打击另外一批,让他们自己个想办法,做出了决定,通过宋煊当中间人,把粮食卖给刘从德一部分。

    在宋煊的讲和下,粮食卖给刘从德后,东京城的粮价这才统一上涨一百文。

    如此的行为也是在向外面宣告,粮价不会无限下跌。

    否则真的是谷贱伤农了。

    此事的消息一经传出,东京城百姓立即热议起来。

    现在越来越多的人相信是宋煊在做局,故意引诱粮商,他不限制涨价的。

    要不然宋青天怎么可能会视而不见呢?

    但是依旧有许多人都对此表示怀疑。

    可是去购买粮食的百姓多了起来,至少不会担忧今日买粮食,明日就成了冤大头了。

    官府放粮,还能放几天呢?

    吕夷简回家吃饭后,吕公弼颇为兴奋的道

    “爹,我听闻这阵子弹劾宋状元的人也有不少,可是这么多日子粮价大跌,今日已经变得平稳下来了。”

    “这些卖高价粮食的粮商,全都赔的衣服都要去当了才能维持生存,可是把他们狠狠的坑了一通。”

    “其中所有事可都是宋状元一人操手完成的,你是不是也没想到宋状元会反其道而行?”

    吕公弼跟着宋煊一起干活。

    自是听到了各种各样的言论。

    在王齐雄被暴打的时候,以及不限制高粮价,那简直是两个极端。

    可就算是这样,都没有耽误这群人去参加官扑。

    再加上吕公弼听他爹说过许多朝臣都弹劾宋煊。

    现在又开始大肆夸奖宋青天是如何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操作,简直是蒙骗了许多人。

    如此种种,吕公弼才觉得当真是有意思,原来这便是玩弄人心的高手啊!

    吕夷简先是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

    “爹,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下子连十岁的三子吕公著都不明白他爹的意思了。

    吕夷简给三子夹菜后

    “在前面一段时间,我确实不知道宋煊的操作,只是觉得有些奇怪,他放任不管像是在催促我们帮他解决粮食问题呢。”

    “但是在他突然说服大娘娘敢开仓放粮之后,这里面的情况就十分清晰明了了。”

    “所以爹,你也就比我们提前知道几天。”

    吕公弼脸上依旧带着笑

    “宋状元修河当真是一环扣一环,谋划之远,无人能及,我倒是有些期待将来修缮黄河,会是何等的畅快?”

    “若不是在东京,我也没有跟在他身边一起忙碌,当真是学习不到如此精采的手段。”

    听着二弟的话,吕公绰撇撇嘴。

    你有什么可骄傲的,事情又不是你做的。

    可是他听着二弟的发言,明显能感觉出来二弟与以前的谈吐都大不相同了,眉头微挑,也不想多说什么。

    “不错,宋煊是有能臣的潜力的。”

    吕公弼说完之后,又瞥了一下自己的女儿。

    可惜她身体不是很好,要不然真的能竞争过曹利用的女儿。

    奈何命运总是喜欢捉弄人。

    “依我看,将来当宰相也未可知也。”

    吕公弼此时已经化为了宋吹,以前他可不这样。

    尤其是因为自己妹子身体的缘由,没有同他成亲。

    至于宋煊先前做事,都没有让他改变什么看法。

    唯有这种于润物细无声当中,把一件棘手之事办的如此漂亮,才让吕公弼彻底服气了,并且为自己阴差阳错的能给宋煊打下手,感到自豪。

    “这话说的有点大了。”

    老大吕公绰忍不住反驳道

    “宋煊他行事作风强硬,得罪了许多人,将来能不能坐稳还是个问题呢。”

    “他得罪什么人了?”

    吕公弼反问道“陈尧佐兄弟、马季良、王齐雄,哪一个不是他们的错?”

    “可是宋大官人他主动惹事的?”

    “明明是他人的错,大哥你怎么能强行冤枉宋大官人,简直是黑白不分!”

    “嘿,你。”

    吕公绰被他弟弟吕公弼给劈头盖脸的训斥了一顿,想要反驳又反驳不了,只能借口没胃口不吃离席。

    “呵。”

    吕公弼此时还没有受到官场的熏陶,心里所想自然跟他们这些当官的大不相同。

    “他也知道全都是冤枉,是往宋大官人头上泼脏水的事。”

    “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稻谷的话,我也是听过的,大哥他更是担任过陈留县知县,如何能不清楚宋大官人的操作是何等的厉害?”

    面对儿子开始疯狂吹捧宋煊,吕夷简也有些无奈,只能开口道

    “十八岁的李贺写下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但是他二十八岁写下吾不识青天高,黄地厚,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

    “宝臣,人的思想与行动,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做出改变的。”

    “爹说的对。”

    吕公弼放下手中的筷子

    “但是这一句之后还有“吾将斩龙足,嚼龙肉,使之朝不得回,夜不得伏”,不知爹是怎么解释的?”

    吕夷简苦笑一声,又感觉有些欣慰。

    因为他儿子懂得自主思考了,而不是人云亦云,这对于他而言,也是一次极大的蜕变。

    原来先贤所言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还是管用的。

    “你说的对,才这个岁数,正是朝气蓬勃的年岁,怎么能学你爹我这样暮气沉沉,什么都要三思而后行呢?”

    吕公弼面对他爹的夸奖也是莞尔一笑。

    其时他还是最喜欢宋煊应对杀人凶手王齐雄的处理方式。

    叽里咕噜说你妈啥呢,直接大威天龙,狠狠抽你一顿带走,扔进大牢当中吃苦,等着被判死刑去吧。

    兴许再过一段时间,吕公弼就能瞧见王齐雄的脑袋在地上滚来滚去了。

    皇宫内。

    刘娥正在夸奖刘从德,购买粮食这件事,你做的不错。

    刘从德本来因为干死这帮粮商,所以心里正舒爽呢。

    未曾想竟然会得到大娘娘的夸奖,简直是意外之喜。

    “大娘娘,我也是为了配合宋状元,更是因为大娘娘的神之一手,才能稳住东京城的粮价。”

    刘从德也不好意思说他原本想挣大钱的想法。

    毕竟他也是要脸,想要涨面子的。

    尤其刘从德还是第一次因为办事得力,被大娘娘夸奖。

    这是他从来没有过的体验。

    刘从德不想主动拆穿自己。

    现在他把宋煊给扯出来是最好的选择。

    尤其是刘从德觉得宋煊在其中也是出了不少力气。

    要不然以这帮粮商的贪婪程度死扛到底,他们的粮食,也不会被自己以低价收割过来。

    就算没有赚到大钱,甚至还赔钱了。

    但是刘从德心里爽啊!

    “不错,宋状元办事极为稳妥,是个大才。”

    刘娥对宋煊的经济手段,那也是有了更加确切的认知。

    朝中许多臣子都弹劾宋煊,只是会写诗词,侥幸连中三元,年纪轻轻扛不起京城赤县的重任。

    如今他对于东京城粮价上涨根本就不做出反制手段,任由发展,简直是失察。

    可是在刘娥看来,这本来是开封府尹该做的事,现在这群人默认宋煊做了开封府尹,简直是故意找茬。

    最重要的宋煊是被自己任命的。

    他们攻击宋煊就是在攻击我识人不明。

    现在宋煊来了如此神之一手的操作,刘娥自是觉得她脸上有光。

    老身看人的眼光是不会错的。

    他们这帮人做不到,还诬陷别人也做不到。

    甚至直到此时也被蒙在鼓里。

    一个个的朝廷出了事,不知道想办法解决困难,只知道攻击会做事之人。

    刘娥对朝中这批老臣子,更加看不上眼了。

    “大娘娘,我手里的粮食,一方面可以卖给东京城百姓,让他们安稳过冬。”

    “另一方面禁军的粮仓也能得到补全。”

    刘从德脸上带着笑“现在东京城最不缺的就是粮食,后续还会有粮食到位。”

    “嗯。”

    刘娥对刘从德的成长还是很满意的,她随即询问道

    “那个拍卖会,你们筹备的如何了?”

    “差不多,待到摸鱼大赛完结后,工地重新清淤,那件绝世珍宝才会在樊楼展出,供人参观。”

    “嗯,那定要派遣重兵把守,避免出现人多把宝贝弄碎了。”

    “明白。”

    刘从德喜滋滋的出了皇宫。

    此番跟着宋煊做事,竟然转危为好,当真是让他心情舒爽。

    至于回家,因为他大舅哥被判处死刑,岳母来找自己夫人说情。

    除了有点唠叨之外,刘从德觉得这段日子过的十分美妙。

    这种事,又不是他能决定的。

    大舅哥他是自己个找死,怨不得旁人。

    可是今夜又是一阵唠叨,刘从德实在是烦闷。

    摸鱼大赛到了最后阶段,现在已经没有什么甲乙丙丁之类门票的限制了。

    连入决赛圈的三十人也都被控制起来,避免他们私自串通。

    为了让众人猜测鱼的斤数,甚至官府买了一批活鱼放进去养着。

    而且单凭运气自己选号码,三十个号,连放三天供东京城百姓购买。

    谁能赢,谁也不知道。

    因为到了现场,这些入围的人也要抽号,全都是盲选。

    比拼运气。

    双盲了属于是。

    宋煊对此也是极为期待,现在按照账本来计算,已经是收益不错了。

    最后再圈一波钱,顺便再送出去一波钱。

    因为就三十个号,几十万人买,那也是有着相当概率能中奖的。

    为此参赛选手的头奖,已经涨到了五百贯。

    宋煊翻阅着账本,仔细核算利润。

    “大官人,刘从德求见。”

    没过一会,刘从德也是面露难色

    “宋状元,今日我来是有求于你。”

    “嗯?”宋煊请他坐下

    “刘知州求人,倒是少见,尤其我还只是个知县。”

    “你这个知县与旁余知县不同。”

    刘从德又说了一通大娘娘夸奖你之类的话。

    宋煊也就是听一听,并没有太大的感触,真到了她要把赵宗实接到宫里那个份上。

    到时候自己喷她,大娘娘定然不会像现在这样的想法。

    刘从德也是变着法的夸了宋煊一通,这才谨慎的开口

    “宋状元,你也知道我大舅哥被判了死刑,我夫人一个劲的抹眼泪。”

    “所以你能不能帮我想个办法?”

    “我能有什么办法?”

    宋煊靠在椅子上摊手

    “大娘娘是要大义灭亲,以正视听,是你让他杀人吗?”

    “那不能,我自己个说下令杀人我都睡不着觉。”

    “那是我让他杀人了?”

    “那肯定不是。”

    刘从德连忙摇头

    “是他咎由自取,主要是我不想让我夫人总是在我耳边絮叨,还望宋状元给我出个主意。”

    “换一个。”

    “那不成。”

    刘从德连连摇头

    “我们俩还挺恩爱的,就是架不住她爹她娘,总是给她说小话,搞得我是发脾气也不好,不发脾气还难受,僵在这里了。”

    “既然如此,不如围魏救赵吧。”

    宋煊提了一嘴,不等他询问

    “就是你大舅哥为了减缓自己的罪过,交代了他爹的罪行,朝廷也有人去查了,所以现在该着急的是你岳父。”

    “啊?”

    刘从德着实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一时间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现在大舅哥坑了自己,还要坑爹?

    那就不能怪自己一点手都不伸拉他一把。

    实在是他连自己的亲爹都坑,更不用说其余人了。

    “这个理由你可以搪塞过去了吧。”

    听着宋煊的话,刘从德点点头“那我能不能带着我夫人去探监?”

    “毕竟他们是亲兄妹,临死之前见一见面,那也是人之常情。”

    “这完全没问题。”

    宋煊差人直接把牢头毛朗给喊过来,告诉他。

    等刘知州带着家人来探望的时候,好好伺候,什么可以拿什么不可以拿,要仔细叮嘱。

    毛朗连连应声。

    刘从德这就想走,但是被宋煊给叫住“刘知州,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

    “宋状元请讲。”

    “你大舅哥告发你岳父的时候,最好等你夫人探监结束后再跟她说,免得影响了双方的感情。”

    刘从德给宋煊道谢,这是善意的提醒。

    待到人走后,赵祯才从屏风后出来“十二哥,王家父子怕是要一起作伴了。”

    “说不好。”

    宋煊微微摆手。

    因为刘娥处置了王蒙正的儿子,又处置他,让父子俩个一起上路的事,她大抵是做不出来的。

    “若是能把王蒙正流放,便是一件不错的结局了。”

    赵祯点点头,也坐下来一同盘账。

    待到吃完饭后,宋煊在院里子消食,瞧着两个新建的教室堆放了许多铜钱。

    估摸短时间内是无法让县衙衙役的孩子们来读书,没地方放。

    赶紧开三期工程花钱,他打算把一部分钱粮放在以前无忧洞的据点去。

    最好把教室给腾出来。

    “大官人,杨太监又来了。”

    宋煊让齐乐成把他直接带到后院来,不知道有什么事。

    “宋状元,我是来给您报喜的。”

    “杨太监,我喜从何来?”

    杨怀敏又把刘从德说的那套话重复了一遍,总之就是大娘娘夸奖。

    他们这群依附大娘娘生存的人,对于大娘娘接连不断的夸奖一个人,那可真是太羡慕了。

    恨不得取而代之,让自己也成为大娘娘眼里的红人。

    唯有如此,走到哪里去,都被人敬上三分。

    宋煊若是去皇宫拜见,以往大娘娘身边的人招呼也不怎么打,就杨怀敏打招呼。

    现在杨怀敏觉得若是宋煊入宫,那些人恨不得都得围着宋煊转。

    毕竟谁不喜欢权力的聚焦点?

    杨怀敏现在只能庆幸自己早年间去南京城,先是与宋煊的岳父曹利用解开了心结,又因为被大娘娘指派,同宋煊建立了友谊。

    此时就算是拍马屁拉关系,宫里的那些人都比不上他。

    “愧不敢当。”

    宋煊连连摆手

    “若是没有大娘娘当机立断,大胆信任我这个新人,又有杨太监从中牵线,我怎么能取得今日的成绩?”

    杨怀敏脸上笑意更浓,若是宋状元有机会能把这话在大娘娘身边说一下就好了。

    二人互相吹捧了一阵,杨怀敏连忙开口道“险些忘了正事。”

    “什么正事?”

    “明日投靠我大宋的女真人到达东京城,大娘娘让宋状元仔细辨认试探一番。”

    “瞧瞧他们这些狄夷是真的投靠,还是来做谍子的。”

    “原来是这件事。”

    宋煊轻微颔首“他们会说中原话吗?”

    “只有领头的那个叫国晏端的头人和他儿子会讲。”

    女真人开始正式使用汉语还是追溯到金朝时期,随着大量汉人和渤海人的加入,推动了女真人汉化的进程。

    直到金朝中期讲汉语作为官方语言,并且推广使用汉字,说女真语的人大幅度减少。

    “那咱们东京城可是有听懂女真话的人?”

    “少了。”杨怀敏连连摇头“我大宋与女真人断交十多年,很少能用上。”

    “辛苦杨太监帮我去班荆馆寻一个翻译来,免得他们之间用女真人话的说话,我听不懂。”

    “那没问题。”

    杨怀敏急匆匆的走了。

    这些使者到了东京城,要先在城外的驿馆歇息登记,接受进一步检查。

    绝不能带什么违禁品之类的进入京师。

    万一官家赐宴,那也是常有的事。

    所以让他们把武器之类的全都寄放在这里,才能进入东京城。

    宋煊先是交代了段少连一顿,让他装听不懂女真话,待到离开他们之后,再复述。

    段少连其实也是年轻人。

    他是开封本地人,主要是他爷爷会说,他学习了一些,如今是秘书省校书郎。

    “宋状元之言,我记在心中。”

    “嗯。”

    宋煊连连点头

    “段校书郎,咱们主要目的是试探出他们真实的用意,防范一二还是需要的。”

    交代完后,宋煊便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人,离开城门一百步,避免阻塞百姓进城的道路。

    国晏端同样交代自己儿子,宋人强大,且狡诈,还爱记仇,不要说不该说的话。

    国晏煜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他们十个人在宋人的带领下,前往东京城正南门。

    此门是东京城的标志性建筑,更是皇帝出行的必经之路,气派非凡,素有正南门杀鬼的传说。

    宋煊按照要求在此处等着他国使者过来,正好杀一杀他们的威风。

    不过他觉得没什么太大的必要。

    这不足二百人的女真人前来投靠,不是谍子,怕不是在本地活不下去的夺权失败者,才想要渡海来此。

    “宋状元,女真人来了。”

    宋煊掏出单筒望远镜,仔细看过去。

    这一行人全都是髡发。

    为首的是头顶中间有一撮竖起来的头发像蘑菇盖子,再剃了个地中海,周遭头发自然散着垂下来。

    剩下的人都是剃了个地中海,周遭剩余头发扎了两个长辫子。

    辨识度很高,同契丹人的发型不一样。

    契丹人的头发没这么长。

    宋煊看不懂他们的嘴形,但是能看清楚为首的在跟旁边的人说话,他猜测就是那对父子。

    “宋状元,一会您都不用开口,瞧我的。”

    杨怀敏主动请缨,必须要给宋煊抬抬面子。

    可不是谁都有让宫里的宦官给报号的。

    不过这在大宋,那也是不犯忌讳的一件事。

    谁让宋煊是文官呢,主打的就是一个松弛感。

    国晏端那也是老牌渔猎好手了,一眼就看见远处的宋使。

    只是不清楚他手里拿了个什么玩意,又小心的塞进怀里,不像是武器。

    待到靠近了些,国晏端只觉得宋人给自己来了个下马威。

    被众人簇拥的宋使,光是骑在马上,就给人一种极其雄壮的压迫感,若是跟他一杆长枪,怕不是立即催马冲杀过来?

    国晏端慌忙给宋煊行礼,嘴里说着话。

    周遭人也有模有样的学习。

    这个时候,根本就用不着宋煊开口,杨怀敏直接一阵宣扬。

    总之,就是眼前接待你们的使者身份极为尊贵之类的。

    国晏端等人再次行礼。

    宋煊从鼻孔里嗯了一声,按照礼仪的话术接待了他们。

    国晏端想象不到眼前这个尊贵的使者,竟然有宦官陪侍,怕是不仅连中三元那么简单。

    他早年间是来过大宋的,只不过因为契丹人的缘故,又中断了。

    契丹人与宋人两方交好了,但是契丹人对他们仍旧是攻伐。

    打不了宋人,我继承大唐遗产的大辽,还打不了你们这些狄夷吗?

    宋煊倒是也没细聊,而是带着他们进城,去班荆馆暂且居住下来。

    等到了门口,宋煊也没有要求百姓让开,而是命令慢慢排队,反正今日时间还长。

    杨怀敏虽然想说些什么,可宋煊发话了,他便果断闭嘴。

    “爹,这个宋人有些奇怪。”

    国晏煜小声嘀咕道“他这么厉害,为什么还要排队呢?”

    “旁人见到他就得立即退让,跪在两旁等候才对。”

    “别说这话,人家宋人是什么礼仪之,之人,讲规矩的,你以为你想生孩子扛起个女人跑了就成了?”

    国晏端陷入回忆当中

    “我记得女人要做轿子呢,男人也要像他一样骑着高头大马,一大帮人吹吹打打,好不热闹。”

    国晏煜点头“爹,近了看,这城可真大啊!”

    “东京城可是有一百万人。”

    “啥是一百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