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诸位想必已经知道或者猜到,马上就要打仗了。’
“我大顺果毅将军白,每月以来召集荆襄一带诸军,准备对武昌左良玉部用兵。”
“而我军亦在征召之列。”
提督府议事堂内,韩复立在长条桌的上首,没有什么开场白的直接进入了议事的主题。
有资格来到议事堂议事的,至少都是旗总以上的营官,他们消息比普通士卒灵通,对于即将要打仗的事,并不感到意外,只是觉得有点突然,觉得比他们大多数人想象的要快。
“叶崇训。”
“有!”
“介绍一下新勇司的情况。”
坐在长条桌左手第一位的叶崇训,站起来,昂首挺胸,目不斜视的汇报了起来:
“回大人的话,新勇司自在张家店设置以来,即按照大人所定下之标准,进行新勇的招募和操练。”
“旬月以来,新勇司在南漳县招募新勇两百员,在鱼市街路口兵站招募新勇三百四十七员。”
“所招募之新勇,从入伍第一日开始,即进行静立、队列、纪律条例等训练,凡四日。”
“四日之中,考核合格者,即进行单兵技艺训练,根据各兵体貌性格之不同,分配为不同的兵种,凡三四日。”
“七日后两项皆通过考核者,依照比例,补充入战兵局,开始与正式战兵合练。”
“截止今日,南漳县所招募新勇通过训练考核者一百七十八员,鱼市街路口所招募新勇通过训练考核者一百三十五员,两者相加计有三百零一十二员。”
“按照大人之吩咐,以每队,每旗,每局老兵三到四成的比例,分别编入到了战兵第一、第二、第三局。”
韩复在张家店之战时,手上只有六个战兵小队,被编为了两个战兵小旗,统共六十多个战兵,和一个由三十人组成的火铳队,共计不超过百人。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超编的有着七十多人的新勇旗。
等到张家店之战结束后,韩复为了应对接下来的情况,进行了快速的扩编。
到现在为止。
已经有了满编的三个战兵局,其中第一局把总为宋继祖,驻地在张家店,主要任务是协助王宗周处理党逆案,震慑附近可能存在的拜香教反扑力量,保持着兵马司在南漳县的武力存在。
第二局把总陈大郎,第三局把总马大利,这两个战兵局都在襄京,大致都保有不低于三成左右的张家店老兵,其余则是在南漳县以及回到襄京之后招募的新勇。
除此之外,还有五个小旗多一点的兵力,没有被分配到上述的三个战兵局当中。
大家都知道,韩大人至少还要再新设两个战兵局,而这两个战兵局把总的位置,则是贺丰年,蒋铁柱等自认具备竞争资格之人,十分渴望,但却都没有说出口的目标。
“现以五个战兵小旗为基础,新设第四、第五战兵局。”
等到叶崇训详细的介绍完了新勇司的情况之后,韩复接过话头,不出众人预料的,宣布了上面那个决定。
贺丰年、蒋铁柱、吕坤等目前已经是旗总,并且参加过张家店之战的老兄弟,不自觉地把腰板挺得更直了一些。
而入伍比较晚,在张家店之战中,还只是在新勇旗里面当预备兵的人,虽然趁着队伍的急速扩张,有一部分也已经当上了旗总,但因为很难有希望竞争得多那些老兄弟,是以大多表情淡然,没什么变化。
韩复目光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最终落在了贺丰年的身上,提高声调喊道:“贺丰年。”
贺丰年就像是被电流穿过全身,身子抖了一下,才站起来,昂首挺胸,用略有颤抖的声音回答道:“有!”
“自即刻起,贺丰年任第四战兵局把总。”韩复说出了早已准备好的安排:“第四战兵局由新勇第七、第十一、第十三小旗组成!”
队伍扩大之后,现在韩复军中除了战兵局编号明确要求不允许重复之外,其他的各小旗、小队,都以本局为前缀按照顺序进行编号,不再统一排列。
新勇司里面的编号也只是暂时性的,被编入战兵局的话,还是要按照一二三的顺序,重新编排。
“是!”贺丰年右脚在左脚使劲碰了一下。
当初宋继祖、冯山、叶崇训、马大利以及贺丰年这五个小队长,现在都是把总以上的职级,就连比自己后当上小队长的陈大郎,也跑到了自己前头,成了第二战兵局的把总。
只有他贺丰年,还不尴不尬的当个旗总。
现在,听到韩大人的任命,贺丰年有了一种,悬在心中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落地的感觉。
坐回到座位上的时候,他没有发出太大声音的,深深吐了一口气。
在他的旁边,蒋铁柱快速侧头,有些艳羡的望了贺丰年一眼。
他是桃叶渡第一批入伍的旧人,虽然没能当上最早的三个小队长之一,但韩大人当时都夸他丰伟有力,勉励他好好操练。
但谁知道,自己刚到襄阳城,就被狗日的拜香教钱老四给打伤了,从此就一步慢步步慢。
直到前几天才升的旗总,可谓是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
因此郭铁柱对于剩下的最后一个第五局把总的位置非常眼热,认为这是自己能够追上昔日旧友的最佳机会。
然而。
长条桌的上首,韩大人并没有急着公布第五局把总的人选,而是要求叶崇训从新勇司中,已经通过了第一轮操练考核,正在进行第二轮考核的新勇里,选两到三个小旗出来,成立战兵预备第六局。
做完这个安排之后,韩复这才出人意料的,将战兵第五局,以及战兵预备第六局把总的人选,一口气全都公布了出来。
“以原战兵第三局旗总梁勇,为第五战兵局把总。第五战兵局由新勇司第八、第十二小旗组成!”
“以原战兵第二局暂署旗总兼小队长李铁头,为战兵预备第六局把总,战兵预备第六局由……………”
郭铁柱脑海中嗡的一声,如有什么东西炸裂开来。
他惊讶的不仅仅是自己没有当上把总,更加惊讶的是韩大人居然用了梁勇和李铁头这两个人。
梁勇是在谷城县才入伍的,进襄阳城的时候还只是一个预备兵,并不是像自己等人那样的桃叶渡旧人,现在居然也成为了把总。
而李铁头更是张家店之战前才招募的新勇,前几天因为在攻坚操练中表现不错,才被韩大人提拔,他那个旗总还只是暂时署理的,实际管的还是小队,结果,这个时候连跳几级,居然也成为了把总。
虽然是预备战兵局的把总,但那也是把总啊!
不仅是郭铁柱,马大利、贺丰年等人,甚至梁勇和李铁头自己,都感到非常的诧异。
梁勇犹豫了一下,举起了手。
“梁把总,有什么问题?”韩复点了他的名。
梁勇站起来的时候,其实身子有一点歪,这时又见到议事堂内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看着自己,显得更加不好意思了。
他挠了挠头,一脸被晒得黝黑的脸上,红了一大片,“大人,俺没有马大哥、贺大哥他们厉害,懂得多,俺怕当不好这个把总,想请大人让比他厉害的人来当。俺就跟在马大哥手下当个旗总就,就好了。
“那你觉得剩下的旗总当中,谁比你厉害?”韩复平静问道。
“这个......这个………………”
梁勇看了看蒋铁柱,又看了看其他几个旗总。
只是不管他看向谁,对方都立刻别过了脑袋,不与他对视,一副唯恐被他点名的样子。
梁勇有点懵,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只得憨憨笑道:“大人,俺,俺也不知道。”
韩复的目光越过长条桌,越过长条桌两侧的众人,盯着梁勇看了几眼,平静地说道:
“让你到第五局当把总,是本官做出的决定,而本官之所以做出这样的决定,是认为你有这个能力当好这个把总。”
“军中不是一个可以讲条件,讲道理的地方。”
“本官一应命令,在未正式下达之前,不拘你是千总,把总抑或是普通士卒,皆可向本官提出意见,讲明自己的看法。”
“但是......”
韩复在“但是”这两个字上发了重音:
“但是命令下达之后,没有任何更改的余地,不管对错,凡我营中之人,必须一体遵从。”
“迟疑不遵者,即视为明抗军令,必严惩不贷!”
实际上,韩科长这就有点借题发挥的意思了。
但大战在即,他需要有这么一个机会,在中高级营官面前,重申一下军纪,加强一下自己作为军事主官,所做出的军令,不分对错,都必须要不打折扣执行的权威。
这其实也是韩复从《纪效新书》上学来的。
戚少保在《纪效新书》上说的更加直接,他说“凡出口就是军令!就是说的差了,宁任差到底,决不改还。”
而六百多年后,另外一个军事家也说过类似的话,“大兵团作战,军纪要严。”
这都是无数前辈用鲜血总结出来的经验啊。
同样的,他将梁勇和李铁头提拔上来,也是为了平衡一下,由于队伍快速扩张,而同样快速、大规模走上中高级营官阵列的桃叶渡老兄弟们。
虽然说这些桃叶渡老兄弟,对他们的韩大人,向来是忠心耿耿。
但是权力这座天平,你不去维持平衡,那么就很容易倒向你不愿意看到的那一边,最终造成你不愿意看到的局面。
历史上这样的例子太多太多了,韩复必须要未雨绸缪,避免那样的事情发生。
“是......是!”梁勇没想到自己的问题,差点等同于质疑、抗拒、不遵守韩大人的命令,眼眶都红了。
见到梁勇这个样子,韩复也放缓语气说道:“梁勇,你在扫荡六合堂的行动,还有张家店之战中的表现皆是英勇,平日操练亦称得上刻苦,以本官观之并不比任何人差,本官对你寄予厚望,望你梁把总勉之,于战时再立新
功!”
梁勇瞬间感觉鼻头发酸,眼眶变得更红,有一股说不出的情绪在胸腹间激荡,让他恨不得立时就有几个贼人出现在此间,让他杀了,以报韩大人之恩。
他心中激动了好一会儿,才带着点哽咽的说道:“韩大人你放心吧,等到上了战阵,俺......就算是豁出性命不要,也要韩大人建功,绝对不,不当没卵子的孬种!”
“有这个志气便算得上是好汉子,本官随时准备为你梁把总请功!”韩复脸带微笑,给满了梁勇情绪价值。
等到梁勇坐下,韩复又望向了坐在议事堂最角落的李铁头,“李铁头,你有什么想说的没有?”
脖子粗大,头顶发须稀少的李铁头腾的站起来,目不斜视,大声说道:“小的当韩大人的兵,听韩大人的话!韩大人让小的做啥,咱就做啥!”
“好!”韩复提高声调称赞了一句,接着又说道:“不过,你李铁头是从小队长直升的把总,这轮战事当中,本官会着重考察你战兵预备第六局的表现,你他娘的要是没带好兵,给老子丢了脸,回来以后,还是滚回去当你的小
队长!”
李铁头嗓门挺大:“小的听韩大人的话,一定能够把兵给带好!”
韩复不再多说,摆了摆手,示意李铁头坐下。
接下来,他又对火铳队、骑兵队、弓手队进行了调整。
火铳队原有三十员铳手,从张家店回来之后,又招募了四十五员,这次韩复将火铳手和炮手进行了整编,统一编入到火器局当中。
由赵守财火器局把总,并直领两个火铳队,由在张家店之战中表现出色的于满川任副把总,并直领炮兵队。
骑兵队主要是由张家店之战时投奔过来和俘虏的罗天威手下为主,由第一个倒戈的娃娃军王金锁担任队正,赵栓从军情局调任骑兵队,担任副队正。
两人皆着副把总级。
加上其他几个和赵栓一起调过来的会骑马的军情局老兄弟,还有回到襄京之后,韩复通过李之纲,花大价钱招募的五个“雇佣兵”,骑兵队一共有二十三骑。
同时,在大军行进的过程中,骑兵队要协助军情局,承担探路的任务。
相比较于火铳队、骑兵队,弓手队则寒酸了不少,只有几个之前做过猎户,或者是襄阳卫出身的,具备一定经验的新勇,总计只有八个人。
鱼市街路口事件发生当天,投奔过来的那个李松年,韩复特意试过了,确实水平很高,由他来担任弓手队的队正。
级别是旗总级。
除此之外,还有先前已经成立的宣导队,宣讲使是张全忠,当然了,现在整个宣导队也只有他一个人。
前几天张全忠汇报说,他看上了整日跟着李伯威巡街的刘进宝,绝对是个可造之材,想要把刘进宝给要过来。
但韩复暂时还没有同意。
将原本因为快速扩张,而显得有些混乱的组织架构理顺了之后,韩复现在对于自己的兵力,终于不再是朦朦胧胧,雾里看花了。
而是有了一个很直观的数据。
只算战兵队的,现在共有六个战兵局,十七个小旗的兵力,算上直属于旗总、把总的辅兵,战斗部队超过了五百五十员。
另外还有百人左右的火器局、二十多人的骑兵队,不到十人的弓手队。
以及一百多个随时可以转换成战兵的新勇司。
从规模上讲,韩复现在已经快要接近襄京城中南营、北营这两个营头的规模了。
比半个多月之前的张家店之战时,实力扩充了好几倍。
但当初自己打的是被张文焕裹挟起来的拜教信众,除了张文焕的那些老兄弟还有点战斗力之外,其他的可谓是一触即溃,并没有给韩复造成多大的困难。
而这次要面对的则是仙居寨那些接受过明廷官军副将操练的乡勇,这些乡勇能从大顺手中收复荆门州,虽然说是占了荆门州守备空虚的便宜,但足见还是有一定战斗力的。
而且,左良玉还有可能派兵到荆门州一带布防,和仙居寨乡勇组成防线,寻机攻打承天府。
自己虽然人多,但真正接受过战火考验的,也只有参加过张家店之战的那一百来号老兄弟,真正和仙居寨的乡勇,和左良玉部碰撞起来,会是个什么结果,韩复还真是心中没底。
好在,这一战对于他来说,能不能取得战果并不是最主要的,韩科长真正的心思,始终放在这座铁打的襄阳城,始终随时准备着杀他个回马枪!
明朝崇祯十七年,大顺永昌元年五月十五日,在白旺连连催促之下,使用了各种手段,把襄京搞得鸡飞狗跳,终于做好了各种准备的杨彦昌和路应标,各率所部,渡过汉江,向着三百多里外的德安府开进。
在出征之前,路应标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大堆的叫花子,让人给送到狮子旗坊来,说是那天抢走的壮丁,现在,他按照白将军的吩咐,已经尽数归还了。
至于说所谓的和解银子,既然韩复自己本人都说是讹言,那么白旺自然也有充足的理由不作归还。
西直街的那场风波,就以这样的方式,糊弄了过去。
在南北两营出征的当天晚上,河南等地又有“山海关战事不利”“京师有警”之类的消息传来,但考虑到大顺天子刚坐了天下,岂有局势变幻如此之快的道理?
这样的消息并没有得到任何人的重视。
五月十六日,襄京巡城兵马司提督韩复所部,由西成门出城,沿着半个多月前征讨拜教的路线南进。
穿越两个月以来,韩科长终于要亲身参与到,明末浩浩荡荡的历史洪流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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