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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血色襄阳(二)
    “马大利,你他娘的在作甚?”

    “魏大胡子,你叫啥叫?韩大人说要从这些明军俘虏里面挑一部分出来,押到襄王府去,留着明天操练用,当这个......这个蓝军。”

    “老子知道,可你他娘的挑的都是什么人?正经的骑手、弓手还有俘虏里面的好兵一个都没挑,挑的全他娘的是一群歪瓜裂枣。韩大人让你们第三局第一个挑,你们就挑这?”

    “哼,你......你又不是咱第三局的,你管那么多!”

    “嘿嘿,马大利,你是战兵局的就觉得神气啊?你当时刚当上小队长的时候,要是把老子给挑过去,老子现在肯定也是个战兵局的把总了。”

    “魏大胡子,你当时在禁闭室里头,我怎么挑你?”

    “老子当时虽然在禁闭室,但不是跟你说过了,让你把老子叫过去当伍长,你偏偏挑了个何有田,害得老子后来又被关禁闭,到现在都只能在新勇司里面打转,全他娘的赖你马大利说话不作数!”

    见到魏大胡子旧事重提,马大利也不想和他多说,快步走到了前头。

    此时已经是深夜,在议事堂开完会以后,韩复让马大利的第三局,挑一部分俘虏,转移到襄王府去。

    马大利“精挑细选”,选了有五十多人,其中包括那个白云寨的阮寨主。

    本来押送的这个事情,由一个小队长,或者顶多一个旗总去干就可以了,但马大利不知何故,坚持自己亲自带队。

    并且,只带了十来个士卒。

    由于襄王府那边现在是新勇司的驻地,身为新勇司管教的魏大胡子,也跟着一起。

    魏大胡子对于马大利亲自押送倒不觉得有什么,他就算是觉得马大利太蠢了。

    韩大人给他那么好的机会,可是他马大利挑的都是啥人啊?

    没一个好的!

    这帮人放在新勇司,都是属于第一批就要被淘汰的那种,魏大胡子实在搞不懂马大利在想啥。

    从三队走出来的几个人里面,虽然就属马大利现在混得最好,但魏大胡子感觉,马大利还是和当初在三队当刀盾手时候一样蠢。

    韩大人让你马大利挑人,除了要当操练用的蓝军之外,肯定也是为后面扩军做准备的,你多挑点精兵啥的,以后不就都是自己锅里的肉了么。

    可是马大利连这个都看不出来,你娘的,这第三局的把总真该老子去做。

    这时,十来个第三局的步卒,带着五十多个以白云寨寨兵为主的俘虏,已经出了狮子旗坊的街垒,来到西直街的南侧。

    马大利先前说了,白云寨的寨兵们,都是在阮寨主带领下主动投降的,韩大人对于阮寨主也很客气,因此咱们第三局的人说是押送,但也没必要看管的那么严格,免得伤了大家的和气。

    就是前后各五个步卒,带着这些人往襄王府走。

    “阮寨主,过了前面那条街,就要到襄王府了。”来到前头,追上了白云寨的阮寨主,马大利说了这么一句,眼神和语气都有点古怪不自然。

    “嘿嘿,马把总。”虽然是败军之将,但阮寨主神态却要比马大利轻松很多,说话的同时,还冲着对方挤眉弄眼,整个人相当的松弛。

    马大利咽了口唾沫,仿佛是预感到要发生什么事情般,显得颇为紧张。

    终于,来到了前面的路口,马大利忽然“哎呦”一声:“老子水喝多了,有点尿急。”

    说着,他来到路边,背对着众人一副想要放水的样子。

    就在这时,阮寨主冲了过去,一脚踹在了马大利的后背上。

    马大利立足不稳,一下子摔倒在地。

    阮寨主连忙上前,伸手去抢马大利挂在身上的腰刀。

    马大利似乎是被踹惜了,于这个过程当中,根本没有什么像样的反抗。

    阮寨主很顺利的就抽出了腰刀,略作犹豫,在马大利身上划拉了一下,然后大喊道:“南营的路应标路将军,已经起兵反顺投明了,咱们去投路将军,杀官,抢银子啊!”

    伴随着这一声招呼,阮寨主手下的那些寨兵,纷纷暴动起来,他们三五人一组,很快就将毫无防备的第三局步卒给解除了武装。

    这些人举起明晃晃的腰刀,跟着一起喊道:“投路将军,杀伤官、抢银子啊!”

    说完,这些人也不管被打倒在地的那些士卒,跟在阮寨主的后头,向着南城冲了过去,很快,就消失在深沉的夜色当中。

    “?!?!我日他娘的......”

    在队伍的最后头,魏大胡子大喊大叫的往前跑,想要去追,但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他事前也毫无防备。

    这个时候又哪里能够追得上?

    来到前方的路口,魏大胡子看着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马大利,怒道:“马大利,老子刚才说啥来着,叫你加强戒备,你就是不听,现在好了,人都跑他娘的了,老子看你怎么和韩大人交代!”

    “你…………………………”马大利张了张嘴巴,好似无言以对的样子。

    “你什么你,我什么我?”魏大胡子指着马大利,吹胡子瞪眼:“你说你他娘的连这种事情都干不好,你还他娘的能干啥?啊!第三局让你带成这样,你对得起韩大人不?!”

    “嗬嗬......”马大利喘着粗气,胸口不停地起伏,两只眼一下子就红了,他忍了又忍,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带着点哭腔的说道:“你......你......魏大胡子,你懂个屁!”

    “我是不懂,我不懂你狗日的马大利到底在想啥!韩大人那么器重你,你就这么给韩大人办差的......诶诶,你他娘的,咱有事就说事,你哭什么,你哭老子也要骂你!”

    魏大胡子话虽然这么说,但语气毕竟还是温柔了几分,同时招呼起刚才被打倒的那几个兄弟,准备去追。

    可是这时。

    远处的提督府内,长长的??声响起。

    那代表的是集结的意思!

    ......

    ......

    与此同时,阮寨主带着众人,跑出去几条街之后,见到后面第三局的人没有追上来,也停下了脚步。

    “寨主,咱们真他娘的要去投路应标?”一个留着两撇小胡子的手下,凑上来问道。

    “投肯定是要投,但这事不忙,咱们先去北城。”阮寨主说道。

    “北城?”小胡子手下不解道:“路应标不是在南城么,咱们去北城作甚?”

    “你他娘的懂个屁。”阮寨主骂了一声,两眼滴溜溜的转,压低嗓音又道:“这襄京城里达官贵人,大户人家,还有杨彦昌那帮狗日的抢的银子,都在北城。这都是咱大明百姓的民脂民膏,咱们得替天行道,全拿回来。”

    小胡子手下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局势会这般发展,但很快喜笑颜开,连连点头:“那成,那成,咱都听寨主的。”

    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去吃大户肯定要比去投靠路应标有吸引力多了。

    小胡子手下又问道:“寨主,咱们从哪开始抢?”

    白云寨在湖广西部的大山当中,他们也都从来没有到过襄阳,虽然听说襄阳富庶,但这个时候两眼一抹黑,完全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不是抢,是替天行道!”阮寨主先是纠正了一句,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借着不算明亮的月色辨认起来:“襄阳城中的大户有黄家、熊家、赵家,还有北营杨彦昌的那些手下......咱们就从这,这黄家开始抢......开始替天行

    道!”

    小胡子手下没想到,阮寨主不声不响的,将这些资料都准备好了,心中只剩下最后一个疑虑:“那,万一咱们替天行道的时候,姓韩的带人杀过来咋整?”

    姓韩的带人杀过来咋整?阮寨主心说,到时候老子抢到的银子,还要分一半给他,他又怎么会带人杀过来?

    只是这个理由,是绝对不能说出来的,阮寨主信口说道:“南营的路应标已经反了,他们会拖住韩再兴的人马,咱们只管替天行道就行!”

    见到阮寨主准备的如此充分,小胡子等几个手下,全都佩服不已,纷纷表示迫不及待想要替天行道,主持正义了。

    见状,阮寨主想到了韩再兴的叮嘱,又强调了一句:“老子先把话说在前头了,咱们都是官军,是替天行道的,别他娘的跟土匪似的。咱们只要银子,只诛首恶,不许他娘的乱杀人,不许糟蹋他娘的大姑娘小媳妇,不然老子

    认得你,老子手里这把刀不认得你!”

    众人虽然觉得阮寨主搞这些有点脱裤子放屁,但看在银子的份上,大家也都答应下来。

    当即,在阮寨主的带领下,七拐八拐,从小条两边都是院墙的小巷快速穿过十字大街,向着北城冲了过去!

    十字大街,昭明楼内。

    李铁头的预备战兵第六局,以及火器局王二狗的那个火铳小队,赵栓的一个骑兵小队驻扎在这里。

    昭明楼不仅仅是襄京南北两营防区的分界,同时也是京东南西北四座城门交汇的中心点,可谓是全城之要害。

    李铁头等人的任务,就是控制这个要害,并且在有明确命令的情况下,增援由第一、第二局把守的东南西北四座城门。

    而在没有明确命令的情况下,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必须坚守昭明楼,不允许擅自行动,否则以军法论处,这是韩复亲口交代过的。

    李铁头、王二狗和赵栓这三个人,当初在西直街外,都是被头一批招进来的,刚开始的时候都住在同一个帐篷里,关系最为要好。只是进来以后,三人际遇各不相同。

    王二狗进了火铳队,现在是管着三十个火铳手的队正。

    赵栓因为当过车马店的伙计,被韩大人发现以后,先是被调到军情小队当夜不收,然后又到了骑兵队当了副队正,现在是副把总的级别。

    而李铁头上进的更快,已经成为了把总。虽然只是预备战兵局的把总,但那也是把总啊。

    这三人难得凑在一起,这时也是各自抽着忠义香,胡扯了起来。

    “二狗,你娘的你这次在石桥驿可出尽了风头,过两天韩大人肯定要升你的官。”赵栓娴熟地吐出了个烟圈,这般说道。

    李铁头也说道:“我听叶干总说的,以后新勇司招兵就只招火铳兵,普通兵就不咋要了。”

    “不能吧?”王二狗瞪大两眼,有点不相信:“俺咋没听说过这个事情?”

    “二狗,你还别不信,是有这么一说。”赵栓两指夹着忠义香,但却没顾得上抽:“好像是韩大人觉得,战兵没啥用,张家店和双河镇两战,杀贼主要靠的都是火铳,所以让叶干总后面只招火铳手,然后战兵局那边,也要逐步

    的改用火铳。”

    说完这番话,赵栓终于有机会吸了口忠义香,然后又带着点艳羡的看了王二狗一眼:“二狗,你他娘的命好,以后指定能当大官。”

    “嘿嘿,嘿嘿。”王二狗先前是光山县的农夫,不像是在码头上当过力夫的李铁头,以及干过车马店伙计的赵栓他们,那么会说话。

    这个时候,嘿嘿笑了两声,也不知道该说啥。

    李铁头则脸色有点难看,他当初就是因为选火铳手没选上,才被分配到的第二局当的战兵。

    以后战兵局要都变成火铳手的话,那他咋整?

    赵栓吧嗒吧嗒抽了抽两口又说道:“还不止,以后咱们骑兵队,也要配火铳。”

    “骑兵队都要配火铳?骑兵队要火铳干啥?”李铁头惊讶道。

    王二狗也表达了相同的疑惑。

    “啧。”赵栓啧了一声,一副你们真是少见多怪的样子:“咱骑兵队咋就不能配火铳了?你俩想啊,咱骑兵跑得多快?打仗的时候,跑到敌人阵前,噼里啪啦的放了一通炮,然后打马就跑,哪个能追得上?”

    “还可以这样?”李铁头揪着本就不多的头发,感觉真是大开眼界。

    王二狗想了一下,向着赵栓说道:“赵哥,不成的,你们骑兵跑得那快,鸟枪上的火绳一准就被吹灭了,根本放不了炮。”

    “啊?”赵栓自从不知道从哪听来的,以后要有骑马火铳兵的事情以后,就一直幻想着到了就打,打完就跑的事情呢,还从来没有想过火枪上还有火绳这个事情,一下子被王二狗说的愣住了。

    支吾了半天,才开口说道:“火绳灭了又有啥,咱到了地方再点不就成了?非得一直让它烧着啊,万一烧没了咋整?”

    “不成的,赵哥,到了再点就来不及了。咱火铳队有规定,临阵之时,火绳无故而熄灭者,是要军法从事的。而且,鸟铳用的火绳都是泡过药的,能烧近一个时辰呢,不会烧没了......”王二狗尽职尽责的向赵栓讲解着火铳发射

    的各种要领和注意事项。

    赵栓刚才本来就是胡咧咧,这个时候哪有心思听王二狗说这个。

    他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反正这不是我说的,是韩大人说的,你王二狗能想到的事,韩大人又岂能想不到?咱不跟你说这个,咱到外面吹吹风。”

    说完,赵栓站了起来,走出了大门。

    昭明楼是一座建在由砖石搭建的台基上的骑楼,骑在十字大街上,台基下面挑空,各有四个拱券,通往东南西北四处大门。

    远远望去,就如同是一座没有城墙的城门楼。

    赵栓出了昭明楼的大门,来到台基上,台基四周站着的都是第六局的战兵和王二狗带来的火铳手。

    这时已经是深夜,诺大的京城似乎都睡着了,除了间或响起的一两声狗叫之外,几乎再也没有别的声响。

    东西南北的各条大街上,一个人影也没有。

    这样宁和恬静的京城,在清风明月温柔的照拂之下,竟有了几分可爱。

    赵栓趴在台基的女墙上,一手将夹在耳后的忠义香取了下来,另外一只手则摸出火折子凑到了嘴边。

    他努嘴轻轻一吹,轰的一下,火光冒起,照亮了他两只眼睛,整张脸孔!

    那不是火折子里面的火光,那是冲天的火光!

    那冲天的火光,卷着黑影不停地往上蹿升,映红了北边原本漆黑如墨的天空。

    正在赵栓努力辨认,起火地点具体是哪里的时候,在第一处着火点不远的地方,另外的宅院内,也毫无征兆的燃起来了大火。

    紧接着是第三处、第四处......

    城北的几个大宅院,如同是商量好的一样,在极短的时间内,同时烧了起来。

    很快,大北门街附近,学前街附近,北守备署附近,到处都是火光。

    “你娘的......”赵栓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幕,嘴唇颤抖间,那枚还没来得及点燃的忠义香,掉在了地上,但他现在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赵栓正准备要回昭明楼,把这个事情告诉王二狗和李铁头等人,只是他猛地回头,却看见南边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升腾起了大火。

    那处着火的地方,离昭明楼并不算远,赵栓睁大眼睛看了看,认出来了,那是京府署!

    襄京府署也着火了!

    火光映照之下,他看到了影影绰绰的身影,看到了那些身影手中的武器,同时反射出了皎洁的月光和酷烈的火光!

    一时之间,到处升腾起的火焰,将偌大的襄京城,染上了血一般的红色。

    赵栓嘴巴张开,咽了口唾沫,直觉告诉他肯定有大事发生了,但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就在这时。

    昭明楼台城下的拱券外头,有战兵局的人大声喝道:“站住,什么人?!”

    “兵马司的兄弟,咱是路将军的人,路将军奉大明平贼将军、宁南左候之命,决议反顺归明,奉天讨贼。凡是兵马司的兄弟过来共举大事的,咱路将军说了,这襄京城内的银子、女人任兄弟们想拿多少,就拿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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