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姐的电话。”
这一次,封庭深应该是听到了,“嗯”了一声,他刚看向手机,林芜那边就已经挂断了。
封庭深拿起手机,跟程源说道:“你先出去吧。”
“是。”
程源离开了。
为了展现产品技术,扩大产品在国内外的影响力,封氏在当天下午就封氏和长墨合作突破的相关消息散播了出去,召开记者会的时间也迅速安排了下来。
当天,收到相关消息时,封庭深说道:“帮我调整一下安排。”
程源顿了下,明白过来:“您也要参加记者会?......
夜色如墨,却并不沉寂。生态园的灯火一盏接一盏熄灭,唯有织室的窗还透着微光,像一颗不肯睡去的眼睛。封庭深抱着昭昭往主屋走,孩子在他怀里早已睡熟,小脸贴着他胸口,呼吸均匀而温暖。容辞跟在身旁,脚步轻缓,手里提着一盏纸灯笼,火光摇曳,映得她侧脸柔和如初春的溪水。
“今天累了吧?”他低声问。
她摇头,嘴角仍挂着未散的笑意。“不累。这种热闹,我等了太久。”
他停下脚步,望着她。月光落在她发梢,像是撒了一层银霜。他忽然想起什么,从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递给她。
“这是什么?”她接过,展开。
是一份文件??《破晓计划全球传承基金章程》草案。第一页写着:“本基金以容辞女士为终身名誉主席,由封庭深先生担任执行理事长,致力于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女性手工艺者的赋能及乡村儿童美育发展。”
她指尖轻轻抚过自己的名字,声音微颤:“你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
“火灾那天。”他答,“我站在废墟前,看着烧焦的图谱残片,突然明白了一件事:你做的不是布,是命脉。而我不能再让它断在我手里。”
她抬头看他,眼中有星河倾落。
“所以,你要把集团的资金、资源,全都投进来?”她问。
“不只是资金。”他说,“我要把‘封氏’的供应链、国际渠道、品牌影响力,全部打通给‘破晓’。以后每卖出一匹布,利润的百分之七十直接返给创作者所在的村落。我们不做快消,不做爆款,只做可持续的传承。”
她怔住:“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股价会跌,股东会反扑,媒体会说你疯了。”
“我知道。”他点头,“可我也知道,真正的价值,从来不在财报上。”
她久久不语,终于将头靠在他肩上,轻声道:“那……我们一起签。”
他笑了,握紧她的手:“明天就签。”
回到主屋,他们将昭昭轻轻放进床铺,盖好被子。孩子翻了个身,嘟囔了一句梦话:“爸爸别走……”封庭深俯身,在她额上落下一吻:“不走,爸爸再也不走了。”
两人走出房间,重新踏上屋顶。竹席已被收拾干净,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矮几,上面摆着李爷爷送的老酒、两副瓷杯,还有一碟五色糯米饭。
“阿?婆婆说,生日这天,最后一顿饭要在高处吃,才能‘看得远,走得长’。”容辞笑着坐下。
他倒酒,酒香浓郁,带着山野的醇厚。两人对坐,举杯相碰,清脆一声,像是敲响了某种誓言的钟。
“你说,十年后,‘破晓’会是什么样子?”她问。
他仰头饮尽杯中酒,目光深远:“我想,到那时,中国一百个村落会有自己的工坊,每个孩子都能在课余学一门手艺;我们会建一所‘民艺学院’,不考分数,只看心意;还会有一列‘蓝草号’公益列车,载着手艺人走遍全国,甚至走向世界。”
她听得入神,眼中泛起光。
“听起来像梦。”她轻笑。
“可梦是你织出来的。”他凝视她,“我只是帮你把它铺向远方。”
她忽然起身,走到屋角,从一只旧木箱里取出一个布包。解开层层包裹,露出一本厚厚的册子??《节气图谱全集》,扉页上写着:“第一针:2006年立春,怒江峡谷;最后一针:待续。”
“这是我这些年所有设计的合集。”她说,“原本打算等做完第一百幅就封笔。但现在……我想继续画下去。”
他翻开一页页图谱,指尖滑过那些细腻的纹样:春分的燕子衔泥,清明的细雨沾衣,芒种的稻浪翻滚,大雪的屋檐挂冰……每一针一线,都是时间的刻度,是大地的呼吸。
“你有没有想过,把这些做成一部纪录片?”他问。
她挑眉:“拍我一个人?多无聊。”
“不。”他摇头,“拍所有人。陈婉、李奶奶、那个内蒙古的牧妇、贵州的绣娘……还有你。”他顿了顿,“名字我都想好了??《慢慢走的人》。”
她笑了,眼角泛起细纹:“这名字真土。”
“可真实。”他说,“这个世界太快了,快到忘了有些人,宁愿慢一点,也要把心缝进布里。”
她沉默片刻,忽然问:“如果有一天,我不做了呢?”
他一怔。
“我是说,如果我累了,想休息,想回怒江边的小屋,种点蓝草,养只猫,晒晒太阳……你会不会觉得,我辜负了这一切?”
他放下册子,认真看她:“容辞,你听好。你做的每一件事,都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你自己。你点燃的光,照亮了别人,也救了自己。如果你哪天不想再当‘母亲之光’,那就做一缕晚风,一片落叶,甚至什么都不做。我都爱你。”
她眼眶骤然红了。
“可你不该这么好。”她哽咽,“我怕我配不上。”
“没有配不配。”他伸手抚去她眼角的泪,“只有愿不愿意一起走完这条路。你愿意吗?”
她用力点头,扑进他怀里。
夜更深了,风带着雨后的湿润拂过屋顶。远处传来几声犬吠,织室的灯终于熄了。整个生态园陷入宁静,唯有星光依旧璀璨。
第二天清晨,阳光洒满山坡时,一封加急信件送达。
来自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正式函件??“破晓计划”已通过最终评审,正式列入“人类口头与非物质遗产代表作名录”,并被评价为“全球社区参与式文化复兴的典范案例”。
消息传开,全村沸腾。孩子们敲锣打鼓,妇女们换上节日盛装,男人们杀猪宰羊,准备办一场真正的庆典。
封庭深站在公告栏前,看着那行烫金文字,久久不能言语。
容辞走过来,轻轻握住他的手:“谢谢你,一直相信我能走到这一天。”
他转头看她:“该说谢谢的是我。是你让我明白,所谓成功,不是站在最高处俯视众生,而是弯下腰,扶起每一个想站起来的人。”
当天下午,一场特别仪式在荣誉墙前举行。联合国特派代表远程连线致辞,称赞“破晓计划”不仅挽救了一项濒危技艺,更重塑了乡村女性的尊严与价值。
仪式最后,封庭深宣布:“从今日起,‘封氏集团’将正式更名为‘破晓集团’。所有商业项目,必须符合三大原则:环保、公平、文化尊重。任何违背者,一律终止合作。”
台下哗然。记者们疯狂记录,股东代表脸色铁青。但他神色平静,仿佛只是说出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
“我知道很多人会觉得我疯了。”他对镜头说,“但请你们去看看这些女人的手??粗糙、裂口、染着蓝草汁液。她们用这样的手,撑起了家庭,养育了孩子,传承了文明。而我们所谓的‘精英’,却在会议室里计算如何压榨成本。谁更值得尊敬?”
全场寂静。
他转身,走向容辞,单膝再次跪地??这一次,没有星星,没有誓言,只有一句低语:“我终于活成了你想让我成为的样子。你满意吗?”
她泪流满面,扶他起身:“你早就比我想象的更好。”
庆典持续到深夜。篝火燃起,村民们围坐一圈,唱起古老的傈僳族歌谣。孩子们跳着皮影戏新编的《破晓传奇》,讲述一位母亲如何用一匹布点亮百村灯火。
封庭深坐在角落,静静看着这一切。昭昭跑来拉他:“爸爸,你也来跳舞!”
他犹豫:“爸爸不会。”
“妈妈教你!”她拉着容辞的手。
于是,在众人笑声中,他笨拙地跟着节拍,踩着简单的舞步。容辞牵着他,像教一个初学走路的孩子。他踩错了好几次,引来哄笑,却笑得最开心。
直到午夜,人群渐散。他和容辞并肩走在回屋的小路上,脚边是孩子们用蓝草叶拼出的“生日快乐”,已被夜露打湿,颜色却愈发深邃。
“你说,杨帆现在在哪儿?”她忽然问。
他笑了笑:“昨天辞职了,说要去云南支教。临走前给我留了句话??‘原来赢,不是打败别人,而是找回自己。’”
她轻叹:“真是个倔脾气。”
“像极了当年的我。”他自嘲。
她停下脚步,认真看他:“那你现在,还会怕吗?”
“怕。”他坦然,“怕你再离开,怕自己不够好,怕有一天走不动了,追不上你的光。”
她踮起脚尖,吻上他唇角:“那我就停下来,陪你一起老。”
他将她拥入怀中,紧紧抱住,仿佛要嵌进骨血里。
几天后,他们启程回城。临行前,全村人送至村口。李爷爷拄着拐杖,郑重交给他一块布??是村里最年长的绣娘花三个月织成的“百寿图”,寓意长寿安康。
“带回去吧。”老人说,“这不是送给封总的,是送给‘破晓’的家人。”
回到市区,生活并未回归从前。办公室变了模样??墙上不再挂财报与奖状,而是挂满了各地寄来的节气图谱;会议室改名为“织梦厅”,桌椅换成原木手工打造;前台小姐换成了来自贵州的绣娘,穿着蓝草染的制服,微笑迎宾。
最令人震惊的是,封庭深宣布:公司实行“双CEo制”??容辞任文化首席官,全面负责“破晓计划”的战略发展;他则退居幕后,专注资源整合与制度保障。
媒体哗然,称其为“商界史上最温柔的权力交接”。
而他只在采访中说了一句:“我不是让权,是归位。她才是真正的掌舵人。”
某日午后,他在办公室整理旧物,翻出一只尘封的保险箱。打开后,里面竟是一叠泛黄的设计稿??正是当年她烧掉的九十九块布的原始图样。
每一张背面都写着日期与一句话:
“ ?? 他今天说,手工没有竞争力。”
“ ?? 并购案成功,他没回家吃饭。”
“ ?? 昭昭发烧,他说工作更重要。”
……
最后一张写着:“ ?? 我决定离婚。这块布,叫‘永不回头’。”
他手指颤抖,泪水无声滑落。
当晚,他带着这些图纸回到家中。容辞正在教昭昭纺线,见他进来,笑着问:“怎么了?”
他将图纸轻轻放在桌上:“我找到了。”
她看到那些熟悉的笔迹,整个人僵住。
“你一直留着?”她声音发抖。
“不是我。”他摇头,“是杨帆。他说你每次烧完布,他都会偷偷捡回残片,拼好、扫描、存档。他说……‘总有一天,封总会后悔’。”
她掩面痛哭。
他跪在她面前,将图纸一张张铺开,如同展开一段被掩埋的岁月。
“对不起。”他哽咽,“对不起我迟到了七年。但这九十九块布,我会让它们重生。我要让全世界知道,有一个女人,曾为我织过九十九场梦,而我,终于学会珍藏。”
她扑进他怀里,泣不成声。
数月后,“九十九梦?重生展”在国家非遗馆开幕。展览以全息投影重现每一块布的诞生过程,观众可亲手触摸复刻版面料,聆听背后的故事音频。
开幕式上,容辞站在台上,面对万千来宾,只说了一句话:“有些爱,烧不尽;有些梦,碎了也能重织。只要心里还有光,破晓,永远不远。”
台下,封庭深握紧女儿的手,仰头望着她,眼中盛满骄傲与深情。
那天夜里,他们再次登上屋顶。星空依旧,竹席依旧,连风的方向都未曾改变。
“你说,我们还能走多远?”她问。
他握紧她的手:“走到有人忘记蓝草味道的那一天为止。”
她笑了:“那得走很久很久。”
“我不怕。”他说,“反正我已经跪碎了膝盖,剩下的路,只能牵着你,慢慢走。”
风起,蓝草簌簌作响,像是大地在回应他们的誓言。
而在千里之外的怒江边,一座崭新的“破晓民艺学堂”正拔地而起。门前石碑上刻着八个大字:**以心织梦,因爱破晓**。
晨光初现,一名小女孩背着书包跑进教室,手中紧紧攥着一支铅笔和一张空白图谱。
她抬头望天,轻声说:“我也要画属于我的那一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