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上鼓乐停歇,场面隆重,身着光鲜仪式铠甲的威武禁军分列左右,高举斧钺刀叉,方天画戟等仪式用兵器。
文武百官,无论立场如何,政见如何,是否支持赵立宽,此时也是满面通红,与有荣焉。
似乎又回到波澜壮阔的太祖皇帝时,各国国主陆续羁押入京,俯首称臣。
一脸懵懂害怕的代国小皇帝,还有满面惊恐的代国太后及其众多文武连连跪拜。
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天子也忍不住面露笑意,连连点头。
皇后则似乎对押解众人入京的女将军更感兴趣,招手让她过去,拉着她的手低声说着什么。
礼部官员上前,拿出早已经写好的文书。
历数代国罪恶,赵立宽等西北将士英勇抗敌,不惧艰险等。
说完后由天子亲自斥责代国罪行,宣示胆敢犯大周天威,就是此等下场。
百官附和,高呼圣明,外围诸多围观百姓拍手叫好,现场气氛热烈。
随后仪仗在前开路,天子皇后车驾随行,武德司禁军环绕,众多俘虏在西北禁军押解,群臣百官在后。
一路幢幡宝盖,华服彩饰,旗帜林立,敲锣打鼓向城中太庙而去。
献俘仪式仿照太祖皇帝时的盛况,分两步两日。
第一日是太庙献俘。
第二日是太社献俘。
吴光启与司马相公一道,走在陛下车驾之后,历经之前的事,如今朝堂里他们地位稳固,无人撼动。
看着文武百官、禁军、衙役,仪仗杂役等数千人,浩浩荡荡,排场巨大,围观百姓不见边际,摩肩接踵。
他看着这些场面,心里既高兴又担忧。
他原本是反对如此大费周章铺张浪费的,谏言外面的台子排场不要搭,直接押送太庙献俘,能节省数千两。
前线还在打仗,关中已经因抗税闹出民变,国库为支持前线战争已快见底,这个时候不该浪费。
却被陛下直接否决,还告诉他此事休要再议。
之后陛下令,将关中被抓的闹事百姓中年纪过二十的三百四十六人处死。
当时他及诸多同僚都上疏求情,说百姓是因为连年征战苦不堪言,希望天子开恩。
毕竟以往也有百姓聚斗导致伤亡的,基本上没什么重罚。
但奏疏直接被驳回,御史们也不敢上疏。
直到司马相公有此下朝后点醒他:“这件事不宜太忤逆陛下,之前聚众斗殴无非百姓间私怨。
这回确与抗税有关,涉及根本,陛下定不能容。”
他明白过来,也只能无奈叹息,之后三百多人被定斩刑,威慑关中。
抗税的声音暂时被压下去。
但谁都知道此非长久之计。
“吴公有心?”旁边的司马相公问。
吴光启回神,摇头道:“盛会隆重,目不暇接,有些分神。”
“相公不必多想,如今战事阳和启蛰,什么事都往好处发展,何必忧虑。
天下是皇家的天下,陛下的天下。”
吴光启点头,连面带笑意不敢表露其它神色:“言之有理。”
进了城,所有人都要下马,钟剑屏神情紧张,周围万千目光汇聚在她身上,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她从没经历过这种大场面,从未这么近距离的与诸相公,天子皇后接触。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皇后待她有一种莫名的亲近。
她们原本昨天就到,场外十里的驿站,礼部官员在那接待,跟她交代了流程。
一开始他们见押送俘虏的是个女人也十分吃惊,犹豫要不要换人,听说她是赵大帅的亲兵指挥后快马回报天子。
最后天子拍板,照样由她率队献俘。
其实她不做这件事,她不是爱慕名声的人,不喜欢这样的大场合......
她努力背了一夜礼部官员让她说的话,用礼部送来金红相间的漂亮轻盈铠甲,换了她那身厚重灰黑,划痕遍布,但能保命的甲胄。
她不想换,但礼部的官员不许,还说这是规矩。
听礼部的安排,她要亲自到皇帝和皇后面前献俘,为此她一晚上都睡不好,紧张万分,不断背诵。
没想到天子虽严肃,皇后却很和蔼,还叫她过去,问了她什么职位。
如实告知是赵大帅的亲兵指挥,皇后对她越发亲热。
她诚惶诚恐,不知如何应对。
周围人头攒动,万众瞩目,一路到皇城太庙。
所有俘虏以及代国国相首级在太庙南门外陈列。
百官分列左右,礼部官员朗声诵读祝文告祭祖先,告诉他们后人取得的成绩。
又当着祖先排位的面,斥责敌人,揭露他们令人发指的罪行,什么“荼毒生灵”“残害百姓”“社稷蒙尘”之类。
结束后,全部俘虏暂押刑部大牢,第二天还有太社献俘仪式。
众军将被安排在武德司营地驻扎。
第二天继续押送俘虏到城外献于太社北门,奠玉帛、进熟食等祭祀天地,象征“天命所归”。
一切繁琐盛大仪式结束,京城人尽皆知,满城欢庆,口耳相传,奔走相告,都知道代国的皇帝被抓到洛阳来了。
之后在城外上林苑举行了庆祝的宴会。
代国国主,太后被邀入宴,宴上五岁的小国主被陛下册封安顺侯。
小孩完全不知道他已经从国主变成了有名无实的侯爵。
是他的母亲连上前帮忙谢恩。
钟剑屏破例被邀请,与诸王公大臣同坐。
席间皇后还请她过去说话,专门赐了个垫着软绒的方凳让她坐身边。
她紧张得身体紧绷,努力坐直。
皇后好奇问:“你在赵立宽身边是做什么事的。”
“禀皇后娘娘,我负责大师宿卫。”钟剑屏连忙回答。
皇后和她身边两位漂亮的女官都愣了一下。
皇后随即上下打量着她,看得她浑身不自在。
接着问出个令她始料未及的问题:“你和赵立宽关系很亲密吧。”
钟剑屏怎么也没想到皇后会这么问,瞬间脸色通红,只能慌乱道:“禀皇后娘娘.......末将,末将负责照顾大帅。”
皇后笑着看向她,眼中慈爱更甚:“你在帐中伺候?”
话已经非常露骨,钟剑屏双手放在膝盖上,紧紧捏着裤子,羞窘到极致。
她可不是什么不知廉耻的女人,要是别人她早翻脸了。
但对面是皇后她只能羞窘的点头,脸上火辣辣的。
皇后见她如此,做出令她震惊的举动,抓住她的手道:“辛苦你了,那孩子也是,怎么能让你来做这么危险的事。”
钟剑屏下意识为大帅开解:“大帅人手不足,当初在石头坡大战,没有兵将用,我领兵上阵受了伤。
在前线也帮不上忙,正好回来。”
皇后越发心疼:“你毕竟是女子,怎么一点也不知道袒护。”
旁边一位女官道:“赵大帅可真会金屋藏娇。”
她更加不好意思。
皇后又问她在哪落脚,钟剑屏如实回答就在赵府上。
又说明她原是小姐的亲兵,跟随大帅南北奔走征战,后来小姐将她许给大帅做妾。
原本已经准备办喜酒,结果突发战事,她随大帅上前线去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好个整齐标志的摸样,赵立宽能看上你确有道理。
宁英那孩子也识大体知轻重。”皇后说着轻抚她的手背。
“你也不容易,为国家立下汗马功劳,朝廷不会亏待你。”
“都是末将应该的。”钟剑屏拱手客套,皇后的话她还有些听不懂。
盛大的献俘仪式后,整个京城都沸腾了。
虽然这件事之前已经听说,但不少人还是不太相信的,毕竟擒获代国的国主太后,杀了国相。
这种事太离谱了一些。
成天幻想建功立业,大杀四方的年轻书生都不敢这么想。
如今事情真的发生了,代国国主、太后和群臣就这么被押着招摇过市,城内外无数百姓亲眼见证。
眼见为实,整个洛阳都炸开锅,轰动全城。
赵立宽的威名随着盛大献俘仪式也坐实传开,瞬间成了整个洛阳最炙手可热,人尽皆知的风云人物,便以神京为中心,传向帝国的四面八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