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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迟到就没了
    暴雨过后的清晨,空气里弥漫着湿土与焦灰混合的气息。阳城的天际线在晨光中缓缓浮现,楼宇如林,街道纵横,仿佛昨夜地下三百丈那场崩塌从未发生。可卢兆知道,有些东西一旦裂开,就再也无法复原。

    他将任千霜安置在消杀局地下疗养区,由专人看护。她如今神智涣散,时而清醒,时而呢喃着“小川”,像一盏油尽灯枯的魂灯,在生死边缘摇曳。医生说她经脉被邪术反噬,心神被“愿力”缠绕,若强行剥离,恐怕会当场暴毙。唯一的办法,是慢慢斩断那根连接着蝗神残念的丝线??而这条丝线,正藏于九龙门祭坛的核心符阵之中。

    卢兆站在监控室外,透过单向玻璃凝视着那个蜷缩在病床上的女人。她的手仍紧紧攥着一块褪色的红布,那是她儿子生前最爱的小毯一角。他忽然觉得胸口发闷,像是被人用钝器狠狠砸了一下。

    他知道,这不是第一次有人为了孩子走向疯狂。

    也不是最后一次。

    手机震动,一条加密信息弹出:**“清蝗联盟第一批行动名单已确认。目标:宁江、金泽、丹霞三地六鬼门分支据点。时间:今晚子时。”**

    他回了两个字:“照办。”

    然后转身离去,披风划破长廊冷风,脚步未停。

    ---

    当晚,子时整。

    宁江边境,荒林深处。一座废弃炼药坊静静伫立,外墙爬满血藤,门楣上悬着一只倒挂的铜铃,铃舌已被换成人类指骨。这里曾是六鬼门三大“育蛊堂”之一,专门培育“画皮蛊”与“替命傀”。据说,只要献上一名至亲之人的完整皮囊,便可让修炼者借尸还魂,延续寿命。

    今夜,堂内灯火通明。

    十余名黑袍人围坐一圈,中央摆放着一具刚刚剥下的少年尸体,肌肤白皙,面容稚嫩,正是昨日失踪的宁江武校学生。主祭者手持银刀,正缓缓切割其面部肌肉,口中诵念《蝗神经?蜕形篇》。

    “以血为墨,以皮为纸,写下我名……”

    话音未落,屋顶轰然炸裂!

    一道剑光自天而降,直贯祭坛中心,将那具尸体瞬间焚为灰烬。紧接着,数道身影从四面八方突入,动作迅捷如鬼魅,正是清蝗联盟首批精锐??由消杀局特战组与吴家、周氏派出的开元境高手组成。

    战斗爆发得极快,结束得更快。

    这些平日里横行一方的邪修,在真正训练有素的执法力量面前,竟连半炷香都撑不住。三人被当场格杀,五人重伤俘虏,剩下两名试图引爆“怨爆符”的家伙,被卢兆亲自出手废去丹田,钉在墙上动弹不得。

    他缓步走入大厅,目光扫过满地狼藉。

    “你们以为自己在追求长生?”他声音不高,却压住了所有呻吟,“可你们炼的每一具‘替身’,都是另一个母亲的孩子。你们割下的每一张脸,都曾是一个家庭的希望。”

    无人回应。

    只有一名年迈的老者跪在地上,颤抖着叩首:“大人饶命!我只是个药师……我不知道那些皮是从活人身上剥的……”

    卢兆蹲下身,盯着他的眼睛:“那你现在知道了。”

    老者泪流满面。

    “带走。”他对身后队员道,“押回总部审讯,若属实,贬为苦役十年;若撒谎……你知道后果。”

    队伍迅速撤离,现场留下一道净火符焚烧残迹。

    临走前,卢兆在墙角发现了一本日记,封面写着“陈氏医案”。翻开第一页,赫然是任千霜的笔迹:

    > **“三月十七,晴。小川今日能坐起来了,笑了。大夫说他体质特殊,适合‘承愿仪式’。我答应了。只要他能活,我什么都愿意做。”**

    > **“四月初二,雨。他们带走了他。说要进行‘初祭净化’。我不准进去看,只能听见里面哭声……后来没了。他们说成功了,让我等消息。”**

    > **“五月二十,阴。我见到了他。他说他是小川。可眼神不对……但我告诉自己,那是术后反应。我会等,等到他完全恢复。”**

    > **“八月初九,大雪。我知道真相了。但他还在叫我娘。哪怕他是假的,我也要护着他……因为这是我最后的念想。”**

    卢兆合上日记,指尖微微发颤。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苏砚说:“最可怕的不是神降临,而是人自愿跪下。”

    ---

    七日后,阳城消杀局地下审讯室。

    被捕的六鬼门高层已被轮番提审,结合从各地据点搜出的账册、密信与影像资料,整个地下网络的结构逐渐清晰。资金流向显示,超过七成的非法收入最终汇入一个名为“九渊商会”的空壳公司,而这家公司背后的实际控制人,竟是安家旁支的一位远房叔父??安元朗。

    此人表面是阳城商会副会长,常年资助孤儿院与武者学院,被誉为“慈善贤达”。可档案显示,过去五年间,共有四十三名被送往其名下福利机构的孩童神秘失踪,无一登记在册。

    卢兆亲自带队突袭其府邸。

    当他们在后花园假山之下挖出一间密室时,所有人都沉默了。

    密室内摆满玻璃罐,每一个都浸泡着一颗仍在跳动的心脏,上面贴着标签:**“信仰源核?编号07”、“愿力载体?编号13”**……而最中央的青铜鼎中,竟悬浮着一团半成型的人脸,五官模糊,却依稀能看出是个七八岁孩子的模样。

    “这是……‘神胎培养舱’。”随行的苏砚低声说道,“他们用千万孩童的怨念与精魄,凝聚出蝗神最初的意识体。一旦成熟,便可自主吞噬信仰,无限进化。”

    卢兆盯着那团人脸,忽然拔剑,一剑劈碎鼎身!

    轰然巨响中,黑雾四溢,凄厉尖啸响彻庭院。那团脸在空中扭曲变形,发出不属于人类的声音:“你……阻止不了……?……第九眼……即将睁开……”

    话音未落,苏砚手中结印,一道金色符文打入雾中,瞬间将其封印进一枚玉瓶。

    “它说了什么?”卢兆问。

    “第九眼。”苏砚神色凝重,“我们一直以为九鼎祭台是为了唤醒蝗神,但现在看来……真正的目的,是开启它的‘第九感知’??那是一种超越时空的意识维度,一旦开启,它就能预知所有针对它的行动,并提前布局反制。”

    卢兆眯起眼:“也就是说,我们现在做的每一步,它可能早就知道了?”

    “不完全是。”苏砚摇头,“它还未完全苏醒,目前只能通过残念窥探片段。但我们必须加快速度。下一阶段的献祭,应该就在近期。”

    “地点?”

    “我不能确定。”她闭上眼,似在感应什么,“但有一股熟悉的气息……来自金泽。”

    ---

    三日后,金泽郊区,陈家祖祠。

    这座百年世家早已衰败,族人星散,唯有祠堂依旧 maintained,由一位老仆每日清扫。然而今夜,祠堂地底却传来阵阵低沉嗡鸣,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卢兆带着三人小队悄然潜入,穿过暗道,抵达地下密室。

    眼前景象令人窒息。

    九根石柱环绕成环,与九龙门遗址如出一辙,只是这里的符文更加完整,光芒流转不息。中央祭台上,躺着一名身穿白衣的少年,面容安详,胸口起伏微弱,手腕脚踝皆缠绕着血色锁链,锁链另一端插入地面,连接着九柱之间的阵图。

    “他是……任小川?”一名队员低声问。

    “不。”苏砚走上前,伸手探向少年额头,却被一股无形力量震退,“这是‘容器’,真正的任小川早已死去。这个身体,是用来承载蝗神第二缕意识的‘继嗣之躯’。”

    卢兆看着那张稚嫩的脸,忽然感到一阵寒意。

    这不是复活,是侵占。

    更可怕的是,这具身体正缓慢吸收周围信徒的愿力,每一次心跳,都会让阵法亮起一分。按照这个速度,三天后,意识融合完成,蝗神将在人间拥有第二个“化身”。

    “毁掉它。”卢兆下令。

    “不行!”苏砚拦住他,“贸然破坏祭台,会导致能量逆冲,引爆方圆十里内的所有阴脉节点,届时不仅金泽沦陷,连阳城也会受到波及。”

    “那就只有一个人能做了。”卢兆缓缓抽出剑,眼中闪过决然。

    “你要用‘断情咒’?”苏砚震惊,“上次你已经强行催动一次,再用一次,你的神魂会碎裂!”

    “我不需要完整三息。”他冷笑,“我只需要一瞬间。”

    话音落下,他已踏步上前,左手结印,右手持剑,直冲祭台!

    刹那间,天地变色。

    “断情咒”再度发动,七情割舍,六感封闭,唯余一念纯粹杀意!

    他如雷霆般斩落,剑锋直指少年眉心!

    就在即将命中之际,少年双眼猛然睁开??漆黑如渊,无瞳无光,只有一片旋转的混沌!

    “你……不该来……”声音稚嫩,却带着亿万年的沧桑,“母亲……在等我回家……”

    卢兆心头剧震,动作微滞。

    就是这一瞬的迟疑,祭台骤然爆发强光!

    九柱齐鸣,血链飞舞,将他重重击退,撞入石壁,口中喷出一口黑血。

    “警告……已记录……入侵者……”那少年缓缓坐起,嘴角咧开,“下次……我会准备好更多的‘亲人’等你。”

    卢兆挣扎起身,抹去嘴角鲜血,死死盯着那双不属于人类的眼睛。

    “我不是来杀你的。”他喘息着,声音沙哑,“我是来告诉你??你永远别想真正降临。”

    “为什么?”少年歪头。

    “因为你没有心。”卢兆一字一句道,“你可以模仿感情,可以复制记忆,甚至可以制造幻象。但你永远不会懂,一个母亲宁愿疯魔也不愿放手的痛,一个父亲宁可赴死也要斩断邪路的恨。这些,不是饲料,是你永远无法理解的东西。”

    少年沉默片刻,忽然笑了:“有趣。那么,我就先从这些东西开始吃起吧。”

    话音落下,整个密室开始崩塌,地面裂开,黑雾涌出,形成一道传送漩涡。

    “你想逃?”卢兆欲追。

    “来不及了。”苏砚拉住他,“它已经启动‘跃界仪式’,转移到下一个祭台了。”

    “哪一个?”

    “最后一个。”她望着他,眼神沉重,“阳城市政厅地底??那里,是第一代消杀局局长亲手建造的‘镇神碑’所在地。如今,碑已翻转,阵已重构。第九眼,将在那里睁开。”

    卢兆缓缓站直身体,擦干唇边血迹。

    “通知潘正阳。”他说,“关闭所有市政通道,封锁地下管网。调动清蝗联盟全部兵力,我要亲自带队,攻入心脏。”

    “你会死。”苏砚轻声说。

    “我知道。”他望向远方,晨曦微露,映照在他染血的侧脸,“但总得有人走在前面,替后来者劈开一条路。”

    ---

    七日后,午夜零点。

    阳城市政厅地底三千丈,原“镇神碑”遗址。

    如今,那里已变成一座巨大的倒金字塔形祭坛,九根石柱高耸入云,顶端连接着一面破碎的天空虚影。中央王座之上,九首蛇身的虚影缓缓凝聚,八只眼睛已然睁开,分别闪烁着贪婪、仇恨、嫉妒、傲慢、懒惰、暴食、色欲与绝望的光芒。

    最后一道眼眶,仍是空白。

    但正在缓缓成型。

    卢兆率领三百精锐,突破三层符阵、五道傀儡防线,终于抵达核心区域。沿途倒下四十七人,重伤八十九人,其余人人带伤。当他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时,全身已有十一处骨折,左臂几乎报废。

    可他仍站着。

    “清蝗联盟!”他高举长剑,声震四方,“今日,我们不为权,不为利,只为这片土地上的普通人,争一个不必跪拜邪神的明天!”

    “杀!”众人齐吼,声浪冲破穹顶!

    战斗打响。

    妖魔丛生,信徒狂舞,祭司吟唱,血雨倾盆。卢兆如孤狼穿阵,剑光所至,头颅纷飞。他不再保留,不再克制,每一击都拼尽全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

    终于,他冲到了王座之前。

    那虚影缓缓低头,八只眼睛同时注视着他。

    “你来了。”声音如万雷齐鸣,“你很特别。你不惧死亡,不贪权力,甚至不爱自己。可是……你能承受‘真相’吗?”

    卢兆冷笑:“你说的真相,是不是吴见深也是你们的人?是不是潘正阳早已被种下傀儡蛊?是不是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所谓的正义?”

    “不止。”虚影低语,“我说的真相是??你女儿,也已被选为‘终祭之女’。她的名字,刻在第九眼的核心命脉之上。只有她的哭声,才能完成最终觉醒。”

    卢兆浑身一僵。

    “不信?”虚影挥手,空中浮现画面:他的女儿正在熟睡,床头挂着一枚红色铃铛,铃铛内侧,刻着一行小字??**“献给第九眼的第一声啼哭”。**

    他双目赤红,怒吼一声,整个人化作一道血色流星,直扑虚影!

    “断情咒??第三度催动!!!”

    刹那间,时间仿佛静止。

    他的七情六欲尽数斩断,灵魂燃烧,换取十息无敌!

    剑锋贯穿虚影胸膛,直刺核心!

    “你错了。”他咬牙,鲜血从七窍流出,“你以为亲情是弱点……可它,才是最强的武器。”

    “因为我知道??哪怕我死了,也会有人继续举起这把剑。”

    “因为我知道??我的女儿长大后,会亲手埋葬你们这种怪物。”

    “所以……这一剑,不是为了胜利。”

    “是为了??复仇。”

    轰!!!

    整个祭坛剧烈震荡,第九眼未成形便开始崩解,八只眼睛逐一熄灭。虚影发出不甘的嘶吼,最终化作漫天黑灰,随风飘散。

    黎明破晓。

    市政厅废墟之上,卢兆跪倒在地,手中长剑寸寸断裂。

    远处,朝阳升起,照亮残垣断壁。

    通讯器响起,潘正阳的声音传来:“目标摧毁,九鼎祭台全部瘫痪。蝗神意识暂时退散,但……它还会回来。”

    卢兆望着天空,轻轻点头。

    “让它来。”他低声说,“下次,我会准备好更强的剑。”

    风拂过,吹起他残破的披风。

    上面绣着四个褪色小字:**狩神纪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