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第二百零三章 进展
    在尽可能地拓宽大明第一理工学院的学生的见识过后,这洪武二十三年,接下来也就没什么大事了。

    不过到了这一年的下半年,朱元璋说苏州一带每年的税赋都要从长江逆流而上,运回应天府,然后这船只时不时就会有...

    晨光初透,湖州城外的薄雾尚未散尽,陆明远已立于秤铺门前。他手中握着那本老妇所献的账册,纸页泛黄,边角焦黑,显然曾遭烈火焚烧而幸存。封皮上一行蝇头小楷:“凤阳遗诏事录??洪武三十一年夏,吏员李守义谨记。”字迹颤抖却坚定,如同一个卑微之人用生命刻下的证言。

    他缓缓翻开第一页,目光凝在首行文字上:

    **“六月初九夜,乾清宫火光冲天,内侍慌乱奔走。我奉命守库,见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德全亲携一匣出殿,至后苑焚之。余窃窥之,匣中乃先帝亲笔遗诏,封口有‘传位于皇太孙’朱红印记……然翌日朝会,竟宣‘太子之子年幼不堪承统’,改立燕王为摄政。”**

    陆明远呼吸一滞。这短短数语,如雷霆劈开百年迷雾。原来建文帝并非正统篡位者,而是被强行夺去名分的合法继承人!而燕王朱棣起兵“靖难”,所谓“清君侧”,实则是赤裸裸的弑君夺权!

    他猛地合上账册,指尖发颤。这不是普通的贪腐案,也不是地方官吏作恶,这是动摇国本、颠覆正统的大逆之言。若此书公之于众,天下必将再起滔天巨浪。藩王残党未尽,军蠹潜伏东南,如今再加上这段尘封真相??大明江山,或将再度陷入血火之争。

    但他更清楚,若继续隐瞒,正义永无昭雪之日。

    “先生。”陈文昭轻步走出,见陆明远神色异样,低声问道,“可是那账册……有问题?”

    “问题?”陆明远冷笑一声,声音低沉如铁,“是炸药,一点火星就能引爆千里江山。”

    陈文昭心头剧震,下意识环顾四周。清晨街道尚无人影,唯风信铃在檐下轻轻摇动,发出细微清响。可他知道,每一阵风吹过,都可能藏着敌人的耳目。

    “要不要……烧了它?”少年犹豫道。

    “不。”陆明远断然道,“真相比刀剑更锋利,也比瘟疫更危险。但正因为危险,才必须有人守住它。”

    他转身走入屋内,取出一只乌木匣,四角包铜,锁扣刻有影察司秘纹。这是专用于存放最高密件的“缄魂匣”,唯有陆明远与皇帝亲授令牌者方可开启。他将账册放入其中,滴血封印,随即提笔写下三字批语:

    **“待诏启。”**

    刚落笔,门外忽传来急促脚步声。朱七浑身湿漉漉地闯入,脸上带着罕见的惊惶。

    “出事了!”他喘息道,“京城……快马加急密报!三位被囚藩王,昨夜集体自尽!每人喉间插着一根银针,死状诡异。刑部查验后发现,针上有毒,名为‘牵机引’??那是洪武年间宫中赐死重臣的秘药!”

    陆明远瞳孔骤缩:“牵机引?此药早已失传,连御药房都不再配制……怎会出现在天牢之中?”

    “更可怕的是,”朱七压低声音,“他们临死前,各自写下遗书,内容一致:‘吾罪当诛,然正统不在金陵,在滇南!’”

    “滇南?”陈文昭失声,“那是沐氏世镇之地,远离中枢,怎会牵扯皇位正统?”

    陆明远却沉默良久,忽然抬头:“不是沐家……是沈家。”

    众人皆惊。

    “沈仲衡虽死,其族未灭。”陆明远缓缓道,“当年他任云南总兵时,曾将幼子送往土司部落寄养,对外宣称早夭。若此人尚存,如今正当壮年……便是他们口中所谓的‘少主’真正人选!”

    空气仿佛冻结。

    原来此前普陀寺中那个冒牌皇子,不过是烟幕。真正的棋子,一直藏在西南边陲,静待时机。

    “他们要逼宫。”陆明远冷声道,“先以东南叛乱扰我兵力,再借藩王之死激起宗室动荡,最后推出真?沈氏血脉,打着‘恢复建文正统’旗号,联合残余藩势力反扑南京!这一局,早就布了十年!”

    话音未落,窗外一道灰影掠过。紧接着,一只信鸽撞破窗纸跌入屋中,腿上绑着半截焦黑竹筒。朱七迅速解下,展开内中信笺,脸色瞬间惨白:

    **“秦九遇刺,杭州府衙火并。贼人假扮锦衣卫,屠戮影察司暗桩三十七人。秦大人重伤,藏身西湖孤山梅林,仅余三日性命。求援速至。”**

    “什么?!”陈文昭几乎跳起。

    陆明远却已抓起斗篷,抽出铁心笔插入袖中,冷冷下令:“备马,即刻启程。带上全部精锐,我要让那些躲在暗处的蛆虫,亲眼看着自己如何被碾成粉末。”

    两日后,杭州城笼罩在阴雨之中。

    孤山梅林深处,积雪未化,寒香袭人。一座破败茅屋藏于古树之后,门扉半掩,地上拖着斑斑血迹。陆明远推门而入,只见秦九卧于草席之上,胸前缠着染血布条,气息微弱,双目却仍炯炯有神。

    “你来了……”他艰难开口,“我就知道……你会来。”

    “谁干的?”陆明远蹲下身,握住他的手。

    “周文渊背后的人……终于露面了。”秦九咳出一口黑血,“是个太监……姓郑,曾在洪武朝执掌东厂……我以为他死了,没想到……他还活着,藏在宫里三十年,像条蛇一样等这一刻。”

    “郑和?”陈文昭脱口而出。

    “不是船上的郑和。”秦九摇头,“是另一个??郑元景,洪武末年东厂提督,因参与篡改遗诏被贬黜,传说已被处死。可他活了下来,这些年一直在扶持沈党余孽,编织这张网……他是真正的幕后主使。”

    陆明远眼神骤冷:“难怪手段如此老辣,步步为营,直击朝廷命脉。一个太监,竟能操控半个帝国的命运……”

    “他不止想复辟沈氏……”秦九喘息着,“他还想……重建东厂,掌控天下耳目。他说……‘唯有恐惧,才能让万人俯首’……”

    话至此处,他猛然抓住陆明远衣襟,眼中迸发出最后一丝光芒:“小心……宫中有眼……影察司里……也有他的人……不可信……任何人……”

    语毕,头一歪,气绝身亡。

    屋内死寂。唯有屋外细雨敲打枯叶,沙沙作响。

    陆明远久久跪坐不动,任泪水混着雨水滑下面颊。秦九是他最早结识的同僚,亦师亦友,共历生死十余载。如今竟死于阴谋暗算,连全尸都未能留下。

    他缓缓起身,从秦九怀中摸出一枚铜牌??那是影察司创始元老独有的“玄鹰令”,象征最高监察权。令背面刻有一行极细小的字:

    **“若吾身死,令归明远,代行天宪。”**

    这一刻,陆明远不再是江南清弊使,也不再是一介民间义士。他是影察司唯一的统领,手握尚方宝剑、玄鹰令、通行全国关隘的金牌,以及千余名遍布十三省的暗桩归属权。

    权力前所未有,代价却沉重如山。

    “厚葬他。”陆明远低声吩咐,“依侯爵礼制,送回故乡绍兴。我要让天下知道,背叛朝廷者死,守护真相者,纵亡亦荣。”

    三日后,杭州西子湖畔举行秘密葬礼。无碑无铭,只在一株老梅树下埋下衣冠冢。陆明远亲手种下一株新梅,并立誓:

    **“待春来花开满园,便是奸佞伏诛之时。”**

    返程途中,他在驿站收到一封匿名信,无署名,无印章,唯有八个字:

    **“欲查郑元景,先访静慧庵。”**

    静慧庵?陆明远皱眉。那是京城西郊一座尼庵,原为洪武帝为殉节宫妃所建,早已荒废多年。

    他不动声色,命朱七暗中调集最可信的十二名影卫,乔装商旅北上。同时,他修书一封,托可靠信使送往南京兵部尚书府,请求调阅洪武三十五年至建文四年间所有宫廷档案,尤其是关于东厂裁撤令的原始批文。

    半月后,队伍抵达京畿外围。夜宿昌平驿馆时,突闻外面骚动。一名乞丐模样的老汉撞门而入,浑身是血,手中紧攥一块破布,嘶声道:“给……给陆大人……这是……静慧庵的地契……庵后……有地道通往皇陵禁地……郑元景……每月十五……必入其中祭拜一人……”

    话未说完,箭矢破窗而入,贯穿其胸膛。杀手现身屋顶,身形鬼魅,手持双刃,竟是锦衣卫高级缇骑的制式武器。

    “保护大人!”朱七大吼,率众迎战。

    陆明远却未退半步。他接过那块染血地契,借着烛光细看,赫然发现签章处盖着一枚凤纹私印??正是当年马皇后家族专用印鉴!

    马家?陆明远心头巨震。马皇后早逝,其族本应在永乐年间失势,怎会与郑元景有所关联?

    除非……那位“祭拜之人”,并非普通旧主,而是??

    **建文帝生母,懿文太子妃,马氏嫡女!**

    也就是说,郑元景所效忠的根本不是沈仲衡,而是真正的皇室血脉!他之所以支持“复沈”,只是为了借助沈党势力推翻现有朝廷,然后扶植另一位隐藏多年的正统继承人登基!

    整个阴谋的层次,再次拔高。

    陆明远终于明白:这不是一场简单的政变,而是一场跨越三代帝王的复仇计划。从洪武驾崩到靖难之役,再到今日风云再起,所有线索最终指向同一个终点??

    **重写大明正统,重塑皇权归属。**

    他连夜召集群属议事。

    “我们不能再被动应对。”陆明远立于灯下,目光如炬,“明日午时,我要亲自潜入静慧庵。不论郑元景是否现身,都要找到地道入口,查明地下究竟藏了什么。”

    “太危险了!”陈文昭急道,“万一有埋伏?”

    “正因为危险,我才必须去。”陆明远淡淡道,“有些真相,只能由活着的人带出来。若我不去,谁能担得起这份责任?”

    次日黄昏,陆明远独身前往静慧庵。

    残垣断壁间杂草丛生,佛像倾颓,蛛网密布。他依地契所示,在后院一口枯井旁摸索许久,终于触发机关,石板缓缓移开,露出幽深阶梯。

    他点燃火折,一步步走入地下。

    通道蜿蜒百步,尽头是一座石室。室内陈设简朴,却令人毛骨悚然:中央供奉一具水晶棺,棺中躺着一名女子,面容栩栩如生,似沉睡未醒。她身穿明代初年命妇礼服,胸前佩戴凤玺玉佩,左侧肩头,赫然有一颗殷红如血的朱砂痣。

    陆明远浑身僵硬。

    这正是皇室女子出生必有的标记!

    而在棺旁,摆放着一本日记,封面题字苍劲有力:

    **《马氏遗录》??吾儿建文,若见此书,母魂可安矣。**

    他颤抖着手翻开首页:

    “吾夫太子早逝,吾子年幼登基,内外交困。燕王野心昭然,屡次违制擅权。洪武爷临终前亲定遗诏,命建文继位,手谕藏于乾清宫密格。然王德全受燕王胁迫,焚诏改旨,致乾坤倒悬……吾知大祸将至,遂遣忠仆带幼子出逃,藏于滇南沐府,改名换姓,待机而动……郑元景誓死护主,甘堕幽冥,只为一日正名……”

    泪,无声滑落。

    原来建文帝根本没死!他不仅活着,而且早在二十年前就被秘密送出皇宫,隐姓埋名成长于边陲!

    而当今这位“建文帝”,竟是个替身?!

    陆明远脑中轰然炸裂。若此事属实,那么现在坐在龙椅上的,是一个冒牌货;而真正合法的皇帝,仍在某处等待召唤。

    他忽然明白了郑元景的全部布局:

    他并不急于夺权,因为他知道,只要真皇子一日不出,天下就不会真正归心。所以他耐心等待,一边培植势力,一边制造混乱,只为等到那个时刻??

    当万民厌倦腐败朝廷,当军队离心,当地方暴乱四起,他便捧出真正的建文血脉,宣布:“这才是你们失去的君王!”

    届时,民心所向,势不可挡。

    陆明远缓缓合上日记,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知道,自己正站在历史的十字路口。揭穿真相,可能导致国家分裂、内战再起;隐瞒真相,则是对正义的背叛。

    但他也明白,无论多难,都不能回头。

    他取出随身携带的蜡封纸袋,将《马氏遗录》全文誊抄一遍,密封后交给贴身影卫:“立刻送往湖州秤铺,投入缄魂匣。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开启。”

    随后,他点燃火折,将原书投入炉中。

    火焰升腾,映照着他坚毅的脸庞。

    “真正的建文帝……你还活着吗?”他喃喃道,“若是,我愿踏遍山河寻你归来。若已亡故……我也要让天下知道,谁才是那个被遗忘的正统。”

    走出地道时,天边已现曙光。

    远处钟楼响起晨钟,一声,又一声,悠远绵长。

    陆明远仰望天空,轻声道:

    “我不是为了某个皇帝而战。我是为了不让下一个百姓,在黑暗中白白流血。”

    风信铃在远方轻轻响起,仿佛回应着这无声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