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起大唐天宝年间的头号“跨界选手”,那非杨国忠莫属。此人原名叫杨钊,听着就带着股锋芒劲儿,后来皇帝给改名叫“国忠”——这名字改得,好比给野狐狸披上了锦貂袍,看着是体面了,可那股子味儿,怎么也盖不住。
一、从蜀中赌棍到长安红人
杨钊在四川老家的时候,有个不太体面的爱好:赌钱。但他赌得和别人不一样——别人赌钱是图个乐子,他赌钱是搞人际关系学。输给当官的就当孝敬,赢老百姓的就当收税,一来二去,竟在赌桌上织了张不大不小的关系网。
这本事被他堂妹杨玉环看在眼里。那时玉环刚被封为贵妃,正需要个会算账的自己人。她跟玄宗吹枕头风:“我那堂兄杨钊啊,别的本事没有,就是会管钱。”这话说得巧妙,玄宗正愁李林甫权势太大,需要个制衡的,当即召杨钊进京。
杨钊第一次见玄宗那天,下了场春雨。他特意穿了双旧靴子,走在殿前积水里,啪嗒啪嗒响。玄宗好奇:“杨卿为何不换新靴?”杨钊答得诚恳:“臣蜀中寒士,不敢忘本。这双靴子穿了三年,底薄了,正好提醒臣国库的钱也要省着花。”——您听听,这马屁拍得,比春雨还润物细无声。
二、宰相府的“会计魔术”
杨钊官拜度支郎中,主管财政。他确实有两把刷子,那些糊涂了多年的烂账,到他手里三个月就理清了。但他最擅长的不是算账,是“做账”。
有一年关中遭灾,税收大减。李林甫在朝会上发难:“杨大人,这国库空虚,您有何高见?”满朝文武都等着看笑话。谁知杨钊不慌不忙,掏出本账簿冲皇帝念起来:“启禀陛下,臣查了历年账目,发现各州县‘羡余’(超额征收)累积甚多,只是未入国库。若暂时调用,可解燃眉之急。”
玄宗龙颜大悦。下朝后,李林甫拦住杨钊,皮笑肉不笑:“杨大人好手段,无中生有啊。”杨钊躬身作揖:“下官只是会算账,不像宰相大人,会‘做人’。”
这话里的机锋,比长安城的坊墙还高。
其实哪有什么“羡余”,不过是杨钊把明年的税挪到今年,把地方的钱调到中央,玩了个时间差和空间差的把戏。可玄宗不管这些,他只要看见国库数字好看就行。这就好比家里有个会变戏法的账房先生,天天跟你说“老爷,咱家钱多得花不完”,谁不爱听?
三、与李林甫的“双簧戏”
李林甫和杨钊的关系,堪称天宝年间第一奇观。表面上,李林甫是前辈,杨钊是后进;实际上,俩人互相利用又互相拆台,演了一出精彩绝伦的官场双簧。
杨钊刚得势时,李林甫请他过府赴宴。酒过三巡,李林甫忽然叹气:“杨大人可知,这长安城里多少人想把你拉下来?”杨钊心里一紧。李林甫接着说:“不过有老夫在,他们不敢。”——先吓唬,再拉拢,老套路了。
杨钊多精明啊,当即离席行礼:“下官愿为相爷牵马坠蹬。”
从那以后,俩人开始了默契配合。李林甫要整谁,杨钊就在财政上找那人的麻烦;杨钊要提拔谁,李林甫就在吏部那边开绿灯。一时间,朝中流传起顺口溜:“李相点头,杨郎算筹;一个说留,一个不留。”
四、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杨国忠当上宰相后,杨家的排场越发大了。他的儿子杨暄参加科举,主考官知道这是宰相公子,特意把卷子放到最上面。谁知一翻开,好家伙,文章写得狗屁不通,字像螃蟹爬的。主考官犯难了:取吧,实在说不过去;不取吧,得罪不起。
最后想了个折中的办法——给个倒数第一名。
放榜那天,杨暄兴冲冲去看榜,从后往前找,找了三遍没找到自己名字。正要发火,旁边家仆眼尖:“公子!在这儿呢!最后一名!”杨暄脸都绿了,回家跟父亲告状。杨国忠一听,拍案而起:“我儿才学,怎会倒数?定是主考官徇私!”
第二天上朝,杨国忠弹劾主考官“选才不公”。玄宗也头疼,只好把主考官贬到岭南,另派人重考——这次杨暄中了二甲。消息传开,长安城的读书人编了段子:“杨郎文章不用愁,阿爷在上头;今日考个蟹爬字,明日金榜也风流。”
五、安禄山的那点小心思
说起安禄山,那又是另一台戏了。这胡将表面粗豪,心里跟明镜似的。他知道杨国忠得宠,刚到长安就备了厚礼上门。
安禄山想当宰相,杨国忠在玄宗面前说:“安将军是胡人,当宰相不合适吧?再说,他要当了宰相,我往哪儿摆?”玄宗想想也是,就没答应。
安禄山怀恨在心,回范阳后天天操练兵马。杨国忠那边也没闲着,三天两头跟玄宗说:“陛下,安禄山要反。”说得多了,玄宗也烦:“国忠啊,你是宰相,要有容人之量。”
这话传到安禄山耳朵里,他对着长安方向冷笑:“杨国忠,你等着。”后来,安禄山就是打着清君侧的名义造反,他口中要清的奸臣就是杨国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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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马嵬坡的算盘珠子
天宝十五载六月,潼关失守的消息传到长安,皇宫里乱成了一锅粥。玄宗决定西逃入蜀——那是杨国忠的地盘,他自然极力赞成。
逃跑路上,杨国忠还保持着宰相的体面,骑着高头大马,穿着紫色官袍。有随行官员小声劝:“杨相,要不要换身便装?”杨国忠眼睛一瞪:“本相乃朝廷重臣,岂能如丧家之犬?”
他没想到,这话成了催命符。
走到马嵬驿时,禁军将士已经饿了两天肚子。而杨国忠的随从车上,还装着十几箱金银细软。士兵们的怨气,像干柴堆到了顶。
忽然有个吐蕃使者来找杨国忠要粮食——这也怪不得人家,使团二十多人,也饿得前胸贴后背。可士兵们看见这一幕,不知谁喊了一嗓子:“杨国忠勾结胡人,要谋反了!”
这句话像火星子掉进了火药桶。
杨国忠听见喧哗,刚掀开车帘,一支箭就射了过来,擦着他的耳朵飞过。他吓得魂飞魄散,跳下车就跑。可那身紫袍太显眼了,在乱军中像面旗子。
“抓住那穿紫衣服的!”
“别让杨国忠跑了!”
杨国忠这辈子第一次这么狼狈,官帽跑丢了,靴子跑掉了一只,头发散乱得像疯子。他躲进一片竹林,喘着粗气,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在蜀中赌钱,有一次出老千被逮到,他也是这么跑的。
那时他年轻,跑得快,翻过墙头就没事了。
这次,他没翻过去。
几个士兵追进来,刀光在竹林里闪。杨国忠瘫坐在地,看着他们逼近,忽然笑了:“诸位……要钱吗?我车上……有……”
话没说完,刀就落下来了。
他临死前最后一个念头竟是:早知今日,当年该多赌几把。
七、树倒猢狲散
杨国忠死了,事情还没完。士兵们杀红了眼,又把他的儿子杨暄、侄子杨鉴等都抓出来杀了。韩国夫人、秦国夫人也没逃掉——昔日长安城最风光的杨氏姐妹,如今成了刀下亡魂。
最后轮到杨贵妃。
玄宗躲在驿馆里,听着外面的喊杀声,老泪纵横。高力士跪在地上:“陛下,将士们说……祸根未除。”
这个七十多岁的老皇帝,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孤家寡人”。他挥挥手,像赶苍蝇:“去吧……给她……留个全尸。”
杨贵妃死的时候很平静,甚至对高力士笑了笑:“告诉三郎……我不怪他。”——她这辈子享尽了荣华富贵,最后用一条白绫买了单,也算公平。
兵变平息后,队伍继续西行。只是再没人穿紫袍骑大马了,连玄宗都换了便装。路过杨国忠尸体时,有个老兵踢了一脚,啐了口唾沫:“呸!活财神?死了连个收尸的都没有!”
司马光说
司马光在《资治通鉴》里评价杨国忠,话说的很重:“国忠为人强辩而轻躁,无威仪。既为相,以天下为己任,裁决机务,果敢不疑;居朝廷,攘袂扼腕,公卿以下,颐指气使,莫不震慑。”——简单说就是:能办事,但太嚣张。司马光看问题准,杨国忠确实有本事,否则也爬不到那个位置。但他的问题是,把官场当赌场,把国事当家事,把皇帝当靠山,却忘了靠山山会倒,靠水水会流。马嵬坡那支箭射过来时,他才明白:赌桌可以掀,官场这桌,掀了是要死人的。
作者说
读杨国忠的故事,我常想起《红楼梦》里那句:“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但今天我想换个角度:杨国忠真的只是“小人得志”吗?恐怕没那么简单。他代表了一种生存哲学——在权力体系中,努力把自己活成“必需品”。玄宗需要他理财,贵妃需要他撑腰,甚至李林甫也需要他制衡。他错就错在,以为“被需要”就等于“不可替代”。殊不知在皇权社会,没有谁是不可替代的,皇帝自己都不是。
更值得深思的是,马嵬坡兵变时,为什么所有人都把矛头指向杨家?真的是“红颜祸水”吗?恐怕是朝廷积弊已久,需要一个发泄口。杨国忠和杨贵妃,不过是替整个腐败朝政体系背了锅。这就好比一栋楼要塌了,大家不怪地基不稳,却怪楼顶的装饰太花哨——荒诞,但人性如此。
所以杨国忠给我们的警示也许是:当你觉得自己混得风生水起时,最好低头看看,你踩的是坚实的地面,还是别人给你搭的戏台子。戏总有唱完的一天,到时候,台下观众扔上来的可不一定是鲜花。
本章金句
算尽天机为锦袍,哪知锦袍是缟素;马嵬坡前终一账,始信富贵有定数。
如果你是文中的杨国忠,在达到权力巅峰时,是选择急流勇退回乡养老,还是继续在权力场中搏杀?这道选择题,一千多年来,有无数人做过,但选对的,没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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