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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岁的江湖之九:狡兔三窟
    方世玉被方怒击杀了吗?

    方怒自信杀死武林盟主方世玉,自己小小年纪,初出江湖,就能杀死武林盟主,此事一旦传之江湖,自己岂不一夜成名?

    方怒太高兴了,他独自摇桨荡舟,江水如天空,扁舟如弯月,勾起相思。

    他不久停舟靠岸了,又见岸上杨柳青青,谢紫烟何在?她会不会在杨柳树下弹琴?佳人未见,他已听到了琴声。

    琴声来了,佳人还会远吗?

    方怒驻足谛听,琴声没有了昔日的儿女情长,只有此时的英雄气慨,琴曲曰: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笑谈间,樯橹灰飞烟灭,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

    方怒闻琴而思,在他看来,琴品如人品,什么样的人弹出什么样的琴声,琴声充满了怀念千古英雄的豪情,说明谢紫烟已完成了华丽转身,由哀怨少女变成了武林女杰。

    不,不,这一切都是极具反讽性的想法。

    因为方怒看到坐在杨柳树下弹琴的不是他心中的女神谢紫烟,而是一大男人。

    只见一白衣秀士,头戴儒士方巾,方巾遮头,面目不甚清楚,但腰间佩刀威武华贵,加上他琴技高超,能弹如此高品位的神曲,他一定是不少江湖少女心中的白马王子。

    如果自己与对方结为生死之交,也算不错。

    终于,弹琴的白衣秀士抬起了头,与方怒四目相对。

    “我……”方怒一句脏话准备出口,还是强压了下来,算了,不骂他了,英雄一般不用脏话骂人。方怒觉得自己应该向英雄看齐。

    那人是谁?

    是方世玉!

    方怒惊得张嘴张了差不多一小时零八分八秒,在这段时间内,他合不拢嘴,自己明明杀死了武林盟主方世玉,他为什么复活了?

    他想了又想,终于想清楚了:那舟中被他用七杀星杀死的摇着折扇的人一定是方世玉的又一替身,慈悲法师不是说方世玉有八大替身吗?

    真他/妈的狡兔三窟!

    眼前的白衣骗子不知是方世玉的替身,还是他的真身?

    不管他是真方世玉,还是假方世玉,总之都是他/妈的江湖小丑,暂且把他当成真方世玉吧。方怒无所畏惧,昂首挺胸,向他大步走上去。

    方世玉之乎者也起来:“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你年少气盛,风华正茂,正宜在家习琴学画,时时温习圣贤经典,乐乎哉?何其乐也!”

    “琴者,情也。你没有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之情,何必弹英雄曲?你若弹罗带轻分,香囊暗解,且把圣贤换了淫/徒,恐怕更适合你的真正情怀。”方怒也跟着之乎者也一番。

    年过半百的方世玉脸上显出愠色,之乎者也了大半生,真是改也改不过来,他依旧之乎者也:“子曰: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你本可以学以致道,师传圣德,甚至立德、立功、立言,传三不朽于盛世,可惜你不知天高地厚,不识江湖深浅,率性而为,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该为者,你不为;不该为者,你偏欲为之。”

    方怒针锋相对:“什么该为,什么不该为,我应该以你为楷模,向你学而时习之,著写《怜乞丐》和《爱稚子》,把它们收入《仁者无忧集》,如此一来,方某仁德流布天下,永垂不朽。”

    “子曰:朽木不可雕也。朽木在江湖中容易浸烂,臭不可闻。”方世玉一语双关。

    方怒大怒:“子曰:是可忍,孰不可忍?你以替身代替真身,装神弄鬼,有何面目口吐圣贤之言?谁知现在的你是真正的方世玉,还是方世玉的替身,无论你是替身,还是真方世玉,都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一生作伪,未免太累,告诉我,你是真,还是假?”

    “你知道也是死,不知道也是死,何必知道?”方世玉平淡而平静地说。

    “我反正是死,你让我知道又何妨?子曰:朝闻道,夕可死也。在我临死前,听听大道,死可瞑目矣。据说,你十四岁中秀才,十七岁中举人,二十岁中进士,以仁爱立世,你能不能传授我仁爱之道?”方怒说。

    “无知小儿,难道你娘没教你这样的道理:嘴上拥护的往往是心中反对的,嘴上反对的往往是心中拥护的。”方世玉摆出长辈教训晚辈的架式。

    方怒讽刺说:“你终于说出了你内心的秘密:嘴上拥护仁义道德,心中其实反对它们;嘴上反对男盗女娼,心中其实拥护它们。”

    “混帐!”方世玉怒骂:“你娘没教你言语之道吗?言语是祸福之门,不可不慎。当言则言,不当言则守口如瓶,有些话要闷在心里一辈子,不可外传半句,此乃天机不可泄露。佛曰:不可说,不可说,一说就错。那因果寺的妖僧便是祸从口出,故葬身火海。”

    方怒笑了:“因果寺的慈悲法师拆穿了你的盟主高台,可谓功德无量。”

    “谁能拆老夫之台?”方世玉信心十足地说:“武林盟主有明有暗,老夫不在明里做盟主,在暗里照样操纵一切,不论谁当盟主,都只不过是老夫的傀儡而已。”

    方怒又揶揄说:“前辈向晚辈传道授业解惑,晚辈感激不尽,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前辈不仅是我的先师,也是天下人的大成至圣先师。”

    方世玉对语言的忍耐能力不是很强,但也不是很弱。方怒的每一番说词,都特别刺耳,他生气归生气,但至少给了讽世者不少讽刺的机会,他还不至于专制霸道得不容对方说一句话,就置对方于死地。这一点难能可贵。

    他一向养尊处优,七分儒雅,三分狂妄,加起来构成十分的盟主气质,符合他多年享有的高贵地位。他的武功欲与天公试比高,他当然不屑向不识弯弓射大雕的晚辈拔刀弄剑,那样有失/身份,他对付晚辈向来是一招致敌,就像大/象踩死一只蚂蚁一样轻描淡写,丝毫不显山露水。

    他开始不失/身份地动手了,把一双白皙而高贵的手放在琴弦上,无限优雅地无限轻柔地一弹,一线炫光从琴腔里飞射而出,空气里响着三种不同的音阶:嗖嗖……簌簌……咻咻……三道幽隐的低沉的音流疾射,从虚空穿透虚空。

    这是暗器破军星无比锋利的声音和炫光!

    破军星快、准、狠、稳、阴、毒、霸、绝,一触致命。

    一切不再优雅,一切不再轻柔,或者说在无限优雅和无限轻柔中贯注了无限杀机,杀气腾腾,令风云失色。

    “娘,孩儿后悔没听你的话,江湖是不归路,我命休矣。”方怒避之不及地惊叫。

    惊叫声划过天空,使一只白鸽受伤。

    方怒倒在了地上。

    方怒死了没有?